“好好好,我走就是,”
程元裕能屈能伸,当即摆出个笑脸来,生怕这事情闹大了叫他爹知道,“咱们有缘下次再见,成吗?”
陆晏时这才松开他的手,程元裕当即头也不回、灰溜溜地跑了,陆晏时还未来得及去问一嘴沈望舒有没有事,却听得沈菀红着眼睛大骂:“沈望舒!你究竟为何要三番五次坏我好事!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这么怕自己日子过得不如我吗?!”
沈望舒翻了个白眼,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抬起手来,二话不说地朝沈菀的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啪!”
今日是除夕夜,现下正是在吃团圆饭、举家欢庆的时候,众人皆相聚在家里、在酒楼的包厢里,借着温暖的烛火推杯换盏庆贺新年,并无人有心思来外头吹这呼呼的冷风,偌大的花园里静静悄悄的,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叫人连枯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个清楚,因而沈望舒那一巴掌甩过去的声音就显得更为清脆响亮,简直都要听到回声了。
在场两个人加一个没有实体的沈妄姝,谁都没想到沈望舒会突然上手打人,皆有些懵了。
沈菀更是脑袋一瞬间一片空白,她是做梦都想不到,沈望舒竟然敢当着外人的面上手打她!她这个长姐当真是个疯的!竟是一点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她这长姐下手实在够狠,手掌才离开自己的脸颊,面上当即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不用看都知道要红肿了。沈菀抬起手来捂着脸瞪向沈望舒,还未来得及开口骂她一句,就见得沈望舒一双明珠似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居高临下似的开口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沈望舒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与人说话。
她的声音里似乎掺杂了隐忍而克制的怒气,看向人的眼神也带着凌厉的威严,仿若只要沈菀说错一句话,她就会立刻要了她的命似的,不怒自威,叫人无端的有些害怕。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沈菀都要觉得沈望舒比沈向远还要叫她觉得发怵。
但她到底不服气这个姐姐,便是当下再心虚,也仍要做出副自己有理的模样,挺起胸膛来大骂道:“难道我说错了?!你方才不就是故意过来勾引程公子的吗!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那狐媚的样子到底有多令人作呕!”
一说到程元裕的事情,沈菀又立刻怒气冲冲了起来——她费了多少心思才在今夜与这总督之子搭上话,竟叫沈望舒轻而易举地就毁了!
“不过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觉得自己事事都要占尽风头不成?”
她怒视着沈望舒,破口大骂道:“你水性杨花生性浪荡还有谁不知晓!分明就是看我攀上了江南总督的高枝觉得心里不爽,上赶着来跟我抢男人了!”
“胡说八道!”
沈望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叫陆晏时抢先开了口,只见他眉头紧锁,面上的表情甚是愠怒,厉声对沈菀道:“你岂敢在这里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若不是男女有别,只怕他当场都要像拽住程元裕一般去将沈菀拽走,省的这些污言秽语脏了沈望舒的耳朵!
“她既然敢做,我又有什么不敢说!?”
陆晏时难得发这样大的脾气,连眼睛都要红了:“沈姑娘的品性岂容得你这样侮辱?!”
“这又是你从哪里勾搭来的野男人?”
沈菀往陆晏时身上剜了一眼,终于认出他是沈望舒生日宴上那个帮她的书生,见他生的俊朗无比更是气的连脸都发了红,怒上心头更是不知道要怕了,哼了一声道,“究竟是得了你这狐媚子多少好处,竟这般上赶子维护你?”
沈望舒不屑与她解释这些没用的,只冷笑了一声,以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道:“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对,就看着我的这张脸,你再想一想我赚钱的本事,想清楚、想明白了,你再开口回答我——老娘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犯得着放下自己的身段,去跟你抢一个破烂货吗?!”
她这话说得简直高傲又自负,还带着些许胡搅蛮缠似的不讲理,可陆晏时非但不觉得她傲慢,甚至还要觉得她这副模样可爱极了,听得他直想点头附和。
沈菀也叫这话噎的不知如何反驳,话锋一转,继续指责沈望舒道:“到自己的时候就知道想要什么男人都有了,怎么轮到我就只知道找些小门小户的要我嫁?我又比你差多少?你自己去看看,那册子上的男的哪一个是有出息有本事的?!我若是真的能嫁给总督儿子,不比那什么陈修竹、李修竹的强上百倍?!”
“嫁?”
沈望舒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沈菀的天真与愚蠢似的,“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对正妻的要求一个比一个高,你真觉得他能娶你这个没有半点家族势力的庶女回家做妻?若你人生愿望就是给人做妾,那我无话可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表情,仿佛沈菀是个不与她相干的路人,可她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仍旧在劝慰似的与她说:“我不想说这些门当户对之类的封建屁话,但女子在这个时代本就举步维艰,我能为你和你娘做的已经是这个时代里的极限了,你若是非要像头驴一样叫人家拴在后院里一辈子,将来再生下来一个像你一样,事事都想与嫡子嫡女相争、处处都低人一等的孩子——”
沈望舒抬手一指方才程元裕离去的方向,冷冷地道:“你现在就追上去,我绝不拦你。”
程元裕早就脚底抹油似的跑了没个踪影,如今那条路上空荡荡的,只有悬在廊上的一盏灯笼在深沉的夜色里随风摇曳,散发着明明灭灭的光,无端的有种萧瑟感,让沈菀不禁有些望而却步,仿佛只要她走近那一段夜色里,自己就会被啃食殆尽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