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知姑娘并非此意,却仍旧迁怒于姑娘,是我无礼无知,还望姑娘原谅。”
沈望舒尚未开口回话,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便听得她的侍卫在外头说道:“小姐,前头有一贵女拦车,说是自家马车坏了,若是方便,想请咱们送她回府上。”
沈望舒这才撩开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嘿,外头竟然站了个熟人。
只见沈望舒的马车跟前,正站着一行五六个人,为首的两名女子一瞧打扮就是非比寻常的贵妇人,一人年纪莫约四十上下,另一人瞧着与沈望舒差不多年纪,二人模样有七八分相似,只一瞧便知是母女。
那年纪轻的姑娘容貌姣好,娇滴滴地往那里一站,便颇为惹人怜爱,她瞧见沈望舒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来看自己,当即勾起嘴角笑了笑,瞧着像朵初春里盛开的花似的,在灰扑扑的冬日里明晃晃地扎着人眼球。
沈望舒却想起了自己在皇宫里被灌下毒酒、生生疼死的那一日。
那时眼前的这个姑娘,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用这样的笑容,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倒在血泊里,看着自己痛彻心扉,像狗一样在羊毛织就的地毯上打滚,叫沈望舒一看见她,就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日寒冰一样的空气、想起钻心剜骨的疼痛,想起血从喉头涌出来的苦楚,更让沈望舒藏在长袖下的手指再也控制不住,微微地发起抖来。
那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本作的女二、爱陆晏时爱到发了疯、日后靠着亲爹的本事挤进后宫、在后宫中算计所有女人的虞妙瑛。
“我瞧着像什么爱做慈善的好心人吗?”
沈望舒猛的一下放下帘子,大声道,“姑娘自己走回府去吧!”
说罢她便要车夫启程,当即便把那一行人甩到身后去了,陆晏时却有些奇怪——方才他从掀开的缝隙里往外看了一眼,大概看清了外头求助的姑娘长相,按照沈姑娘平日里怜惜美人的习惯,是会顺手帮那姑娘一把的才对,他方才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起身给那一行人挪位置了。
沈望舒心情正不好,看见陆晏时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个做皇帝的娶那么多老婆做妃子,自己用得着受那样的痛苦吗?
她在心里骂道:“娶那么多女人也不知道做什么,男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我还心疼他!心疼个头啊!俗话说得好,心疼男人就是女人倒霉的开始!”
陆晏时不知她心中所想,又想与她说些什么,下意识便多看了沈望舒一眼,沈望舒被她看得窝火,当即凶道:“看什么看!本姑娘就是见不得她那种又漂亮又比我会装可怜的女子,不行吗?!”
陆晏时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沈望舒这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不论如何,一定要离这样的姑娘远一些,万万不要惹沈望舒的不快才是。
沈望舒带着火气回了自己的院子,才在书房的凳子上坐下,又瞥见沈星遥说的、已经整理好的未婚公子的资料,正明晃晃地躺在她那张紫檀木的书桌上。
左右她今日没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便将那份资料拿了过来,一页一页地仔细查看了一番,那册子里共有十二位未婚公子的资料,有几位是杜姨娘瞧上的,剩下的便是沈望舒与沈星遥一同选的,那册子里头将每个公子的生平、家世列得清清楚楚,连周遭亲友的评价都写了上去,整理的不可谓不用心,沈望舒甚至还和沈妄姝探讨了一番,问了她这些公子日后的生活如何。
沈妄姝重活了两世,虽然死的都早,但是至少也窥见过一些未来,对这些男子的品性也能做出些有参考性的评判,二人就这么聊了小半日,皆对这份名单十分满意。
她的书房里点着四时清味香,缈缈青烟自错金的香炉中缓缓升腾而起,厚重的檀香味里融着甘松的木质香气,叫人想起火炉里噼啪的柴火,温暖又舒缓的味道叫沈望舒心里那些怒火也尽数消弭了。
正巧此时她的侍女敲门进来,说杜姨娘和沈菀来了,现在正在屋里候着,沈望舒便拿着那一份资料,起身去了自己屋里。
沈望舒的屋里燃着金丝碳,点着和书房里一样的香薰,舒服的叫人昏昏欲睡,杜姨娘正和沈菀说着话,一瞧见沈望舒来了,赶忙起身来迎她,又把自己带来的食盒往沈望舒跟前一放,笑道:“这是我今日新做的红豆桂花糕,小姐你尝尝。”
她一边说,一边将那食盒打开,端出一迭做成荷花模样的点心来,轻手轻脚地摆在沈望舒的眼前。
沈望舒看了一眼那一碟点心,三个精巧的点心整整齐齐地垒在一个青瓷碟里,上头浇了薄薄一层桂花蜜,正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只往人跟前这么一放,桂花蜜香甜的味道便直勾勾地钻进人的鼻子里,勾的人食指大动,是连馋虫都要被引出来了。
但她却没动手去拿那点心,只笑了一笑,道:“姨娘突然跟我这么客气,我真的怪不习惯的,原来那样子挺好,没必要改的。”
她将那点心往桌子中间一推,面无表情地道:“有事说事就好,不必弄这些虚的来讨我欢心,我不是很喜欢这样。”
杜姨娘被她这样说了,面上却也不恼,还笑嘻嘻地回话道:“怎么能说是虚的?我是真心做来给小姐的吃、要与小姐交好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望舒是真的不喜欢讲究这些弯弯绕绕,更不习惯曾经针锋相对的人突然摆出副笑脸来讨好自己——哪怕是对方如今成了自己的盟友,她也依旧觉得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