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郎君哈哈一笑,措辞道:“他这是夸你好看,嘴笨呢。”
枕清看了眼满脸通红的郎君,又瞧向为郎君解困的那人,微微一笑道:“多谢。”
话音正落,江诉走了进来,寻到位置,站定在枕清不远处的位置,身后跟着一大群太学里的博士,不明所以地相互对视,像是在看好戏,又像是不解其意。
枕清桌上大片的光亮被遮去了大半,离枕清近的那几人瑟瑟发抖,看着一群博士,竟然有点想逃脱,反倒是枕清坦然自若地坐在原处,竟也没瞧见脸上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江诉走近几步,垂下目光,落在她画上的几只鸟儿身上,嘴角弯起笑意,缓缓道:“走吧。”
枕清站起身来,朝周围的人颔首,转头跟江诉道:“他们都觉得我是你的远房表弟,那江中丞呢,你又觉得我是你的谁?”
到底是怎么样的身份,是敌是友,是恨是爱,是有永远不可打破的隔阂,还是亲密无间的知情者,亦或者是不可诉说的
枕清眼中带着轻佻玩味的笑意,江诉看清了,他也跟着微微一笑,并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这些,只道:“走吧,你阿耶还在等你。”
没有在外人面前非要个结果,枕清听罢,也没继续逼着追问。
他们一同迈出门去,四周都是高墙屋瓦,满墙的藤曼爬上高墙,错落复杂。
待走到没有人的空旷之地,江诉这才道:“县主觉得我是你的谁?”
枕清停下脚步,江诉也跟着停下。
“在太学里,我就是江中丞的远房表弟;在王府里,你就是我的先生;在上一世的身份里,你是臣子,我是皇后。”
枕清缓缓走近他身前,“至于现在,你依旧是中丞大人,而我是县主。论品级,我是二品,你五品,我大你三级,所以你觉得,我会觉得你是我的谁呢?”
秋山海远杳千重(六)
日头正盛,枕清步步压近,近到只有一步之差,江诉未动一步,仿若任凭她肆意索取都不会动一下。
枕清倏地轻笑一声,却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深深瞧了他一眼,利落地转身离开。
换作旁人被这般说,指不定要恼羞成怒,觉得枕清在故意压人一头,江诉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或是不满而憋屈,他也觉得枕清说的是实话,从容一笑,见枕清走远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上。
枕清察觉身后那一道跟随着的影子,她沉思许久,忽然开口道:“我会脱离县主这个身份。”
话音落下,枕清一直没听到身后的声响,原以为江诉没在听,抑或听到了不好作答,她正想把其他的话吞进肚子里,没想到江诉在后边说了一句:“好。”
原本要被吞进去的话,又因为这一句“好”
,慢慢地、一点点地爬了出来,梗在喉间。
枕清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她最后还是问了。
“你不觉得可惜?”
江诉温和道:“你不喜欢,那就不可惜。”
枕清弯了弯唇,有意慢下脚步等江诉同她并行,待人完全跟了上来,她偏头道:“我想,所有人都会劝我,只有你。你会觉得我很蠢吗,为了心中一点安宁,放弃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