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将我看作这里的国王,也可以将我看作一个悲哀的普通老人。”
老人说,“我叫涅尔提翁,沃提翁之子,原来治理着一个两万人的城邦,可我狂妄自大,竟以为自己的成就能与神王齐肩,以为那盛宴不断、宾客如云的欢乐连天神也不过尔尔。
“我惹怒了神祇,被神王带到这个荒芜的小岛上。神王赐予我吃不完的食物、穿不坏的锦衣、宽敞高大的宫殿和三倍长的寿命,却没有赐予我子民,也没有送来任何客人,只用无尽的孤独和空虚来惩罚我的傲慢。
“可今天我终于等来了贵客,也许是神王听到了我的忏悔和哀求,予我怜悯吧。众英雄不必疑心,请随我到宫殿,让我尽地主之谊,再次做一回像样的国王吧。”
他的话让英雄们觉得有几分可信,便跟他进了宫殿。
他的宫殿烛火明亮,富丽堂皇,确有国王的气派,可没有侍从侍奉,没有子民驾驭,使这高大的殿堂显得空洞乏味,不过如是。
涅尔提翁为他们送上了美味的鸡腿和新鲜的水果,问他们因何开启海上的征程。
与大海搏斗了大半天的勇士们毫不客气,扫荡食物的速度堪比刚才追赶他们的暴风雨。
他们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涅尔提翁听了一拍大腿:“西风神曾告诉过我迷海的由来。”
罪孽
涅尔提翁的话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进食,安静地等他往下说。
“当我受到神王惩罚,来到这个小岛时,西风神可怜我无人作伴,时常停留在这里,告诉了我很多海上的故事。
“他说在多年以前,一群因战乱和疾病失去土地的人,向神王祈求赐予他们一块远离战争和苦难的自由土地。神王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赐给了他们一艘船。他们不论男女全部上了船,在西风神的帮助下,找到了神王应许的岛屿。
“他们上了岛屿,将船作为祭品,献祭给神王,在岛上过起了自给自足、繁衍生息的生活。后来有一回,海神和神王在凡人本性的善恶问题上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他们打了一个赌,将一艘载满货物的商船送到了那个岛上。
“岛上的居民一开始还很热情地招待那些外来者,让他们停泊商船,休息一晚。可到了晚上,他们便忍不住垂涎船上的物资,生出了邪恶的念头,最终将那些商人和水手全部杀害,夺得了战利品。
“神王赌输了,他一气之下,诅咒了岛上的男人,诅咒他们的后代会因同样的贪念,在同样的方式下被杀害。
“诅咒一出,岛屿周围的海水流向就发生了转变,引航针的指向性也随之失效,越来越多的商船被水流引入那片海域,越来越多的人在那个岛上丧命。最初那批被扔进海里的尸体,竟腐化成邪恶的怪物,噬食所有落入海中的血肉。
“为了警告凡人,海神自海底升起数座高山,围住那片海域,形成了海上迷宫,迷宫内正是你们口中的迷海。与此同时,海神还将海蛇升至天上,困住那些怪物,阻止它们逃出迷海。”
涅尔提翁说到这里,便结束了迷海的故事。
众人听得入迷,一时无人接话。
亚利克斯更是垂首不语,长发在他的脸上落下了迷蒙的阴影。
半响,大块头多格打破了沉默:“这么说,我们去迷海,面对的就是一些海里的怪物和一帮岛上的强盗?”
“海里有多少怪物,岛上又有多少强盗?”
厄律底的希戈斯接着问。
涅尔提翁说:“西风神并未透露更多秘密,我只知道,那些海里的怪物是杀不尽的,杀掉一头又会立即生出一头。”
“从哪里生出?”
“上百年来在海底堆积的骸骨。”
亚利克斯一怔,脑海里立即响起了赫墨娜的声音,听到了她为他解读的神谕——
你无法战胜你的血亲,你将堕入海的深处,迎向海中滋长的邪恶,拥抱父辈残存的骸骨。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这句话可能预示着最坏的结果,也可能预示着最好的结果。
在这个问题上,英雄们展开了激烈的争执。
“杀掉强盗不难,可这海里的怪物要怎么除掉?”
“这老国王不是说了吗,怪物是杀不尽的,海底的骸骨会不断生出新的怪物。”
“那也不难,我们可以不杀这些怪物,而是活捉它们。”
“哈哈,一个从来没有对付过怪物的人竟夸下海口要活捉怪物!鲁莽的多格,你以为这是猎杀野猪?我只怕你会成为下一具沉入海底的骸骨。”
“哼,我看你是没胆量吧,如果你害怕,你大可以留在这个岛上陪老国王,等我们从迷海归来,再专程回来接你。”
“请你看清楚你面对的什么人,说的又是什么话!你正在污蔑一位斩杀了蛇首巨鹰的英雄!”
“区区杀一头偷蛋吃的笨鸟也能担上英雄的名号,古尤加大陆上的人真是越来越容易满足!”
他们吵着吵着,眼看就要打起来。
阿莫看不下去,高喊一声:“英雄,你们到底是要讨论消灭怪物的办法,还是要讨论你们谁比较厉害?”
领队也制止了他们的打斗:“我们之所以从四面八方来到这艘船上,一同航行了这么远,为的就是要齐心协力挑战迷海。只要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大家就是同伴,就是战友,而非敌人,决不可结恨生怨。”
“依我说,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闯入迷海,”
伊西吕说,“幸运的话,也许我们能先找到那个岛屿,杀掉岛上的强盗,再想办法杀海里的怪物。就算杀不掉怪物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冲过海上迷宫回到佩提维,告诉国王迷海的谜底,也算是一场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