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不受影响,睡得舒服的不得了,时不时还吧唧吧唧嘴,翻翻身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睡姿,那个哈喇子流的他小枕头上到处都是。
外婆惊恐不已,这么吵还能睡着,不会是个聋子吧,天哪。
后面长大些了,发现沟通交流没问题,外婆才放下心来,幸好幸好,我们家崽崽不是聋子,人家只是单纯睡得香且不容易被打扰罢了。
这一睡,林一涵也没想到过,就是天人永别了。
开学
他一起床,身上就被插满了各种管子,还带着氧气罩,他动弹不得,全身都使不上劲,‘这是哪里?医院吗?’他神志不清,意识也模糊,短暂的睁眼,不久就又在麻药的作用下睡去了。
但时间会告诉林一涵一切的。
他没有爸爸妈妈了。
他的父母死在了那场车祸,而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因为爸爸妈妈用自己的身体紧紧的护住了他,他只有一点小擦伤,加上轻微的骨折和脑震荡,被救出来的时候陈父和林母因为身上的伤太重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这对林一涵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从一个家庭幸福前途光明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孤儿,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竟然就翻天覆地了。
他麻木的看着停尸房里那两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然后他的外婆来了,他看着外婆拖着年老但硬挺的身影一路忙前忙后,签字安排爸妈的丧事,爸爸没有爸爸妈妈了,陈父的父亲死在母亲中风死亡后的不久。
现在我也没有了。
外公也在林一涵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死于肾病综合症。
那时候的外公还很年轻,因为长期服用激素类药物,他身体肿胀发胖,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待夜深人静,外婆睡着了才敢发出几声细微的喘息。
外婆看着病床上的被病魔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外公,也难受不已,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躺在病床上的是她,而不是她的爱人啊。
母亲说那时候,就那么看着外婆,一夜之间就突然老了许多,白发疯长。
到现在,外婆已经很有经验了,但她仍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白天她强行拖着身体让自己振作起来,尽量不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林一涵。
到了晚上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失声痛哭,林一涵无数次在夜里听到外婆绝望的低鸣。
她难过啊,为自己也为小小的林一涵。
但他们又都不是情绪外显的人,外婆怕影响林一涵,林一涵也怕自己影响外婆。
周围的邻居也唏嘘不已,“哎呦,我就说不要出去玩吧,你看,人命都给玩没了。”
“是呀是呀,本来多好的一家子啊,他爸妈都有工作,小孩也上进听话,他那个成绩考重点高中不是问题的啊。”
“是的咯,就是可怜小孩了,高中都还没上,还有啊,董哀叽(董奶奶,林一涵的外婆)也是可怜,这么大年纪了,女儿说没了就没,老公也在她年轻的时候走了,还有她那个女婿我看也是对她很好啊,现在也说没就没了,她和外孙的日子以后就难过咯。”
“哎,说到底还是对小孩的影响最大,你看那个小林啊,之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呦,每次见我脸上都带笑,然后叫我奶奶,看着他就开心,长得好看又懂礼貌的,现在小孩看着阴阴的,还是会笑会叫人,但总是觉得他不开心。”
“你也别强人所难了咯,谁家爸妈死了还高兴的起来,我看那样才真的是没良心,他爸妈在地里都要半夜从土里跑出来打他。”
本该开心惬意的暑假,林一涵就一直被笼罩在阴云中,等到爸妈火化要被送进高温熔炉的那一刻,懂事的林一涵终于忍不住了,“爸爸妈妈,不要啊,不要,你们不要把他们烧了。”
“烧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说到后面,好似林一涵在喃喃自语,只是脸上的泪水骗不了人。
他的力气很大,拖着火葬场的人员,亲戚朋友们见状连忙把他扯开,他就一直挣扎,想要保留住父母的尸体,好似只要尸体还在爸爸妈妈就不会走,就仍一直他的身边陪着他。
他哭的那样声嘶力竭,那样绝望,仿佛天都要塌了,但是对一个心智尚未成熟,在父母的关怀和爱里长大的小孩来说,这跟把他的天捅烂了也没什么区别。
有些感性的亲戚看到林一涵哭成这样,也动容不已,边擦眼泪边安慰他,让他以后要更加懂事,外婆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以后要听外婆的话
一个天晴的上午,林一涵的爸爸妈妈被送进坟墓,墓碑上刻着‘慈母父林云陈允之墓”
,左边写着母亲的名字,右边写着父亲的名字。
这也是他们很早以前的心愿,死后合葬,黄泉路上也有个伴,说的时候还带着淡笑,那样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林一涵拿着一束菊花,想和父母说说话,但还没开口,泪水便沾湿了衣襟,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哭腔和止不住的抽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只能作罢。
外婆看他这么伤心,便决定给他换个环境,把林一涵接到自己家去。
不让林一涵去看去听任何有关他爸妈的事情,以免他更加伤心。
整个暑假林一涵都浑浑噩噩的,眼睛几乎一直是肿的,他一天到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等外婆叫他,他再出去吃饭,吃完饭便帮外婆收拾好桌子洗碗,洗完继续像一个机器人一般,坐在床上看书,一看又是一整天,他就像一个被输入特定程序指令的机器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