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有个病人发低烧,他去测了下体温,顺便换了输液瓶。走廊上是临时病床,没有安排到病房的病人都只能在走廊上将就。
晚上十一点过十分,小鱼打了个盹,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是麦冬的消息。
[是亲爱的麦冬啊]:
睡了吗?
小鱼连忙捧起手机打字——
[是亲爱的小鱼啊]:
没有睡。
麦冬也回复得很快——
[是亲爱的麦冬啊]:
在干嘛?
小鱼的嘴角向上扬起,他和同事打了声招呼,走到僻静的楼道间,拨通麦冬的电话,打算玩忽职守,和麦冬煲一会儿电话粥。
小鱼说:“我在想你,今天晚上我都没有怎么吃饭,一直没有胃口。”
麦冬失笑,佯装不懂,说:“那这可怎么办?”
小鱼说:“你说我要怎么办?哥,我想要吃你做的菜了。”
麦冬问他想要吃什么,小鱼说了两道家常菜。医院里很安静,他们聊了十来分钟。说的话倒来倒去也就那些,无非就是想要知道对方也在想着自己、惦记着自己。
小鱼下夜班回家,经过急诊病房,路过那间脑癌小女孩儿住过的病房。人是上个月没的,病床早就换了人住。生命脆弱得经不起考验。
回到家,任丰年站在小鱼的家门口。任丰年的头发白了,这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脆弱。楼道很黑,小鱼知道麦冬不在家,所以对这个家也不那么期待。
打开门,他请了任丰年进来。他喊了声阿爸,任丰年应了声。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麦冬分手?你琳琳阿姨认识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她打算介绍给你认识,你——”
任丰年的话还没有吐完,就被碎掉的杯子声给打断。杯子四分五裂,好像他们的这段关系,分明是很亲密的关系,最后却坏得没法看。小鱼沉默着,弯腰去收拾地上的杯子碎片:“我不骗婚。”
任丰年想着琳琳的话,忍住脾气,说:“我没让你骗婚,你和人家女孩子见一面再说。万一你就发现男人也就那样,你还是更喜欢女人呢?崽啊,爸不会害了你,我是你亲爸,我害谁也不能害你啊。”
小鱼的手被碎片割出了口子,任丰年还在喋喋不休。小鱼抬起头,和任丰年说:“阿爸,你知不知道,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你,是麦冬,他会做什么?”
“他又不在这里,我管他做什么哩?”
任丰年一股子恼火。
小鱼说:“他不会只顾着来说服我,他会看见我的伤口,他会问我疼不疼。”
尽管小鱼对阿爸从来不抱有什么期望,但任丰年的做法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他的心。阿爸欠债,他可以拼了命地挣钱,可以大夏天在广场上发传单,也可以坐很久的公共交通工具去为坏脾气的小学时辅导工作,只为了多赚点钱。
他的生活从来过得都不宽裕。麦冬也是。拮据的麦冬会用省下来的三块钱给他买一盒蘑菇力,拮据的他会用省下来的一个月早餐钱,给麦冬换一块时间准的手表。
阿爸也拮据,可阿爸拮据得好像所有人都欠他。
任丰年甩上门,说,你爱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老子不管你了,我看你没有儿子,以后老了谁来伺候你。
凌晨一点多,小鱼还没有睡觉。他抱着麦冬的枕头,窝着,像一只大型猫咪。三爷爷爬上了床铺,在小鱼身边团成一团。
亲人的存在好像并不完全是因为爱,有时候也是一种责任,推卸不掉,就挂在脖子上,累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