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晨离开医院后,小鱼总在想,他十八岁时站在麦冬面前,是不是就像陈晨一样,眼睛里的感情一点都藏不住?
那么麦冬当时在想什么呢?
是在思考如何不伤害他自尊心地拒绝他?还是接受他?麦冬是不是也为此苦恼过?
晚上一直在下雪,这边的天气真不好,雪下起了没完没了。医院东边门诊楼旁边有一棵梧桐树的枝干被压折了,急诊住院部那边有个患了脑癌的小女孩这几天都没在走廊走路了。
笑声一下子被雪消弭了不少。
“妈妈,冬天会结雪人吗?为什么我看不到?”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
“囡囡看不到雪人没有关系,囡囡会陪妈妈等春天,春天天气暖了,囡囡就能陪着妈妈到院子里去了。”
年轻的女人一直在擦眼泪。
小鱼查完病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写完病历本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他看了眼病房的方向,瞒着人去了急诊楼楼下的院子。
雪堆了很多。
他堆了一个雪人,尽管雪人有点丑丑的。
言许从楼上的窗户看见小鱼,给他打电话:“小师弟你在楼下干嘛?”
小鱼摸了摸鼻子,他的手都快冻得没知觉了:“很难看出来吗?我在堆雪人。”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在堆雪人。我是想问你大半夜堆雪人干什么?”
言许边说边跑下楼,到楼下后干脆就挂了电话。
他跑过去搂着小鱼的肩膀,哥俩好一样:“你这雪人也太丑了。”
小鱼很有身为一个同志的自觉,和同性一律保持距离,他主动扒拉开言许放在他身上的手臂:“我又不是给你堆的,丑也跟你没关系。”
言许递给他一根烟:“是给32床的那个女孩儿堆的吧,今天查房的时候,我看你走在最后面。”
“嗯。”
小鱼接了烟,没抽。他很少在工作时间抽烟,也很少会把烟味带回家里。
“晚期,熬不过这个冬天,就算手术化疗都没得治。”
言许说。
“我知道。”
小鱼出乎意料的很沉默,也不反驳什么。
“作为医生,这种事情你要见很多。今天这个小孩儿要看雪人,明天那个小孩儿要看风筝,那么多的病人,你哪里管得过来。做医生,尽自己职责本分,其他的少管,这样不仅是保护你,也是保护病人。”
言许说。
“我明白。”
小鱼身上的白大褂被雪弄得湿漉漉的,他的心上好像也湿漉漉的。
麦冬是个心软的好人。
谁都喜欢麦冬,都喜欢麦冬身上那一份对谁都好的劲儿。好像麦冬自己就没有真正讨厌的人。
小鱼是麦冬养大的,麦冬心底里那份柔软好像也教给了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