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尔仁听得愣了半天,激动地说道:“少主博闻广深,刚才所言,老臣亦不能明其智,若先王能有此胸怀,何以有侫臣乱国,分裂至东西二处,至今不能一统?臣泣喜,突厥何幸,少主将来必是有为之君也。”
我却呆住了,这不是我告诉过他的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吗?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和碧莹住在德馨居。有一次原非珏又迷路到这儿,我正在河边浣衣,他就一边笑嘻嘻地帮我胡乱搓揉着衣服,一边和我一起蹲在河边乱侃。我已记不清说了些什么,使我们扯到治国之道上。他在那里胡吹,说要一统东西突厥,攻下契丹,称霸西域,顺道吞并大庭朝,然后还要进军南诏,让原非白给他做马夫,韩修竹给他扫地什么的。那时我心中自然想,你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上税,可嘴上还是忍不住问道:“若珏四爷真的做到这些,天下大定之后,又该如何呢?”
当时十二岁的原非珏一愣,道:“自然是再去不断地拓宽彊土啊。”
这个战争狂人!我笑笑道:“战乱不休,百姓疲惫,长久必反。”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阵,“那、那就守业。”
我问他:“如何守业?”
他掰着手指头半天,也就支支吾吾说出个减赋来。我一时骄傲,便说出《谏太宗十思疏》,他在那里听得嘴巴半天没合上,我就哈哈笑着回屋了。等我回头时,他依然蹲在
那里看着我。
没想到啊,这个原非珏才是紫栖山庄里演技最好、最可怕的人物。
我幻想着自己用奥斯卡的小金人狠狠砸倒他……
我恼怒地瞪着他,而他不好意思地对我一笑,然后转头,面色一整说:“果尔仁,你错了,刚刚那番妙论,不是我说的,正是眼前这个你认为德貌皆属一般又奸猾的花木槿所发。”
果尔仁怀疑地看向我。
原非珏继续道:“莹丫头为救义妹舍身赴死,我也万分敬佩,是以礼遇有加。然则木丫头为了照顾莹丫头,以此等才华,躲在那破败的德馨居,辛勤劳作整整六年,又是何等高义?所谓天下之美,非珏以为不过是表象幻境,过眼云烟罢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更何况我的知己是像木丫头这般七窍玲珑、胸怀宇宙之人,非珏此生当是无憾。”
我抬头仰望着他,他正好也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阳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反射出一轮灿烂的金色光环。我这才感觉到,原来我从未发现他如此高大。
我想,那就是所谓的帝王霸气。
第十四章笑展花姑子
夕阳西下,整个世界沉浸在绚烂的霞光之中。回到了西枫苑,我哼着《鬼迷心窍》,快乐地跳下车,醉在无限春风里。满头包的素辉恨恨道:“你就等着三爷罚你吧!”
我手中紧握一个布偶,这是临走前,原非珏从怀里掏出来给我的。这是他和那些少年逛街市
时发现的,少年们都说这个布偶长得像我,连碧莹也说像,便买来送我。
真的很像耶。这个布偶还和我一样后脑勺扎个大辫子。正当我满怀欣喜地接过时,他却趁机在我耳边轻声道:“千万小心原非白。”
我想要问他一系列重要问题,比如他的眼睛是不是和他的智商一样时好时坏,他几时喜欢上我的,他知道我长的什么样吗,什么时候他在骗我,什么时候他又是在说真话。他却一本正经地对我道:“好木槿,以后你想要看男人的身体,就看我的吧,千万不可去偷看别的男人的,啊?”
于是这一极其美好浪漫的时刻被彻底打破了。我在那里目瞪口呆,认真思考他是否又开始智商紊乱,还是在故意调侃我。他立即化语言为行动,潇洒地扒光了上衣,露出健美的胸肌和腹肌,摆了个POSE,骄傲而认真地问道:“木槿,我的身体比之三瘸子的如何?”
我木然地看着他。
不管怎么样,爱情中的女人是盲目的。即使面对残暴冷酷的原非白,一想起原非珏,我心中的恐惧也立刻烟消云散。
不过好像还是有一点点怕原非白,我对素辉嘻嘻笑着,“你别告诉三爷不就结了?”
素辉冷冷哼了一声,安置了马匹,就要往回走。我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凉凉道:“如果你告诉三爷,我就告诉三娘你偷看春宫图。”
果然,素辉停了下来,转过
身来,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坏丫头、丑丫头。”
我嘻嘻笑道:“那我们成交了,坏小子、丑小子。”
素辉挥着拳头向我冲来,我哈哈乐着往里跑,险些撞上迎面走来的谢三娘。素辉立刻收起了拳头,“娘、娘,您别苦着脸,是、是木丫头先惹我的。”
谢三娘没理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拉我到一边,轻声道:“姑娘快去看看三爷吧,今儿个三爷心情不太好。”
啊!这么快就知道我和原非珏私定终身了?内奸是谁?原非珏好像知道他的少年里面有内奸,难道他们哥俩喜欢搞无间道什么的?
我迷惑道:“三爷不是今天有贵客来访吗?”
谢三娘看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客人好像是个女的。两人在赏心阁谈了很久,然后那个女孩走了,三爷心情就很不好。”
我愣了一下。闹了半天,原来他是为了个女人啊,没准儿就是那个叫悠悠的吧!
我正要追问下去,素辉冲上来说:“娘,您这么多嘴做什么,快让木丫头去见少爷吧。”
我来到梅园时,原非白正靠坐在一棵老梅树下,一腿平放,一腿支起,静静地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莫愁湖。他好像真的很不高兴啊。
被天下人炒得沸沸扬扬的珍禽华羽,他的微笑,还有他那个亦真亦假的吻,果然是在骗我。一个男人去刻意讨好某个不喜欢的女人,一般有两个理由,一是那个女
人身上有利可图,二是为了做戏。
本人一穷二白,长得又一般,所以第二种可能居多。表面上原非白让所有人都感到他对我宠爱有加,其实是在掩护某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