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司機幫忙把棉被塞進車下面放行李的地方,天色還早,他去了初中大門口的奶茶店裡。
奶茶店比較質樸,在操作台上方毫不遮掩地擺著各口味的奶茶粉。這個時間學生們還沒放學,服務員坐在那兒打盹,許南珩陡然進來,嚇了他一跳。
許南珩隨便點了杯草莓的,服務員攪奶茶粉的時候偷看了他幾眼。許南珩樣貌沒得說,要不是大學時候太宅,什麼活動都不參加,高低也得是個風雲學長。
並且他身上有股書生氣。是一種很令人舒服的個人氣質,不說話的時候很溫和,玉面書生。
當然,是不說話的時候。
「嘖。」許南珩反覆開關手機的飛行模式,企圖讓它刷出來一些信號,看著微信上那個收取中狀態無限旋轉,喃喃道,「破iphone,早晚把你燉了。」
沒信號方識攸就聯絡不上他,奶茶喝了一半,時間快到四點,他打算跟服務員開口連個熱點得了。這會兒奶茶店又進來一個人,成年人,服務員今兒算覺得稀奇,道了句歡迎光臨。
「……」許南珩看著他,先是有些迷茫,然後想想他應該是差不多猜到了這個時間自己在初中這裡,於是迷茫之後微笑,很隨意地向椅背一靠,「方大夫,喝點什麼。」
活脫脫把初中門口的奶茶店問出了三里屯蘭桂坊的意思。
方識攸看了眼許南珩桌上剩的小半杯粉色飲品,在他對面坐下:「我不用,我以為你在裡面上課,想著在奶茶店坐一下等等你,你沒上課嗎?」
「我不上啊,索朗老師上,下午是物理化學實驗,我跟著過來混一趟而已。」許南珩原想說順便跟你見一面。
但沒這麼說,他又端起來奶茶喝了一口,說:「手術這麼早就結束了?」
方識攸下了手術過來的,手臂搭著外套,也是巧了,今天方識攸也是一件防風外套,但是短款的,裡面搭一件白襯衫。
方識攸外套脫了之後就單剩一件襯衫,說:「二尖瓣修復,三尖瓣置換,做了八個半小時。」
「多……多久?」許南珩看著他。
方識攸確信他聽清楚了,解釋道:「心臟手術大部分都挺久,這台是一早上開始做的。」
許南珩詫異:「你就、就一直在手術室里站著?」
方識攸笑了下:「對,沒事兒,早就習慣了,我老師都六十歲了,有時候也做一台整手術。」
「還能做半台?」許南珩問。
「他一般只做最關鍵、最難的部分,也是給年輕醫生一些鍛鍊,不過他不會走遠,可能跟麻醉醫生一起坐會兒,年紀大了,腰腿都不太好。」
許南珩瞭然點頭。方識攸看上去挺熱的,襯衫解開了兩枚紐扣,額前劉海有兩縷貼著腦門。想來也是,手術是高度專注的體力活,而且看他的樣子……估計是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這樣啊。」許南珩清了清嗓子,「那你…點個喝的?我請你。」
「不用。」方識攸搖頭。他確實口乾舌燥,但一杯奶茶他喝不完,回頭都是浪費。
可許南珩還是覺得他聲音有點啞,喉嚨乾澀,這會兒不曉得腦子怎麼了,把自己這杯往前推了推:「那你喝一口潤潤吧。」
粉色的,草莓味的奶茶,剩下大約14。
許南珩說完就後悔了,又趕緊握著杯子想把它拉回來,仿佛是一種三次元撤回。
然而方識攸直接伸手,這是奶茶店堂食的玻璃杯,沒有封口的。方識攸手指別過吸管,嘴唇貼著杯口,仰頭喝光了裡面剩的。
香精甜味的飲品,有類似草莓的水果味,甜,和甜,以及甜。方識攸抿了抿唇:「好了,走吧。」
「去哪兒?」許南珩問。
「我住的地方。」方識攸說,「我今天早上走得太匆忙,忘拿上拍立得了……」
說完,方識攸有點侷促,加了句解釋:「我早上起晚了,昨晚停電,手機沒充上電,鬧鐘沒響。」
「那走唄。」許南珩站起來,完全沒太在意。
方識攸的車就在校門口,漆黑的福特猛禽。這是許南珩第一次坐他車,他車裡和許南珩一樣,什麼裝飾都沒有,最原始的腳墊,一根充電線,和車門雜物框裡一個抹布。
「是你租的房子嗎?」許南珩問。
「不是。」方識攸拉下安全帶然後點火,「是過來援藏給安排的宿舍,單間的公寓。」
「噢……」許南珩點點頭。
公寓在離縣醫院大約一個路口的地方,是個居民區,算是公寓樓群,沒有像小區那樣圍起來,所以方識攸的車要停在路邊的公共車位。
這裡就是方識攸在西藏的住處,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公寓。「不好意思有點亂。」方識攸打開門,「不用換鞋了,沒有多的拖鞋。」
「那多不好意思。」許南珩剛邁進一隻腳又收了回來,「沒事兒我不用拖鞋。」
他直接蹬掉帆布鞋準備光腳,方識攸想起來他還有雙洗澡穿的拖鞋,於是把客廳這雙給他,自己去衛生間穿了那雙。
許南珩很乖巧,涵養讓他乖乖地站在窄小的客廳中間,也不亂看,就這麼等著。
方識攸去臥室拿了拍立得出來,見他杵那兒,笑了:「你坐啊。」
「好。」許南珩在沙發坐下。
方識攸把拍立得連袋子遞給他:「我沒拆,發票在裡面,出問題的話帶著發票去售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