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回吧。」方識攸說,「注意安全。」
「好嘞。」許南珩笑得很爽快,沒跟他煽情些什麼。朋友之間送一個貼心的禮物,說一遍謝謝就夠了。
西藏的天氣多變,山路塌方事件時有發生。所以來西藏的話,如果覺得自己命夠硬,車裡甚至可以不背著氧氣瓶,但一定得備上吃喝。
因為這兒的山路多是窄路,塌方等救援很有可能一等就是幾個鐘頭。許南珩倒是剛吃飽,在烤肉店也喝了不少甜茶,就算倒霉在路上呆一夜也餓不著,方識攸給他罐咖啡提神,以防吃得太飽而犯困。
謝謝說一遍就夠了,叮囑的話也一樣。
方識攸看著大g慢慢開出醫院後,轉身進去急診。
許老師的車技確實還可以,不過在高海拔地區崎嶇的山路上,許老師很穩妥地放慢了車,在每個轉彎的路口閃遠光並且鳴笛。耗時三個半小時安全回到村莊,把車停回醫院裡方識攸的車位,然後給他發了個微信。
[又停你車位上了。]
[好。]
檯燈插上電後,果真書寫環境好了一大截。許南珩退後兩步,給書桌和檯燈合影,他拍照沒技巧,畫面里就是灰得發黑的牆,書桌椅子比較,無影檯燈更是嶄。又因為檯燈亮著,成為畫面里最亮的部分,環境被攝像頭平衡得比較暗,甚至有點像油畫。
許南珩把這張照片設為了朋友圈背景圖,很滿意,接著坐回去改作業。
第二天早上的支教崗聯合會議在十點整開始。
到今天,差不多支教崗都開始上課,有的九月開學的,也已經到崗了。不同於大學生志願支教,這種校對校的,對貧困地區的專項支教有著比較化的章程。
位於山南市下屬村莊的許南珩老師卡成了ppT。
位於大涼山川滇交界處的譚奚老師已經掉線了第三次。
位於福建省東南山區的戴紀綿老師只有圖像沒有聲音。
更別提還有一位蘇雨老師,她今天清晨剛剛抵達塔里木盆地西部邊緣,方才僅是切換了一下前置攝像頭,就黑了屏。
總而言之大家一番折騰後,決定線上會議改文字群聊。
最終第一次摸底以初一初二的重點為核心,全科試卷的pdF上傳到了群文件,一切搞定後,大家在群里閒聊了。
[許南珩:譚老師不是說家裡裝了路由器嗎,怎麼卡掉三次?]
[譚奚:可別提了,我回來了才知道舅爺舅奶家已經搬去縣裡,支教崗在村里。]
許南珩瞭然,這是跟自己一個情況。幾位老師閒聊了會兒,先後下線,因為不能占著網,要趕緊把pdF下載下來然後列印卷子。
周日下午,索朗措姆和次仁老師回來了,倆人是騎三輪摩托回來的,車斗里裝了很多菜和肉,索朗措姆的女兒扎西卓嘎也在車斗里,小小的姑娘護著那些菜,防止它們顛下去。車裡還有次仁老師的行李,這禮拜起,次仁老師也來住校了。
次仁老師教英語和語文,一位藏族大哥,比許南珩大幾歲。次仁老師笑眯眯地和許南珩邊把菜搬去廚房,邊說:「我過來住了,你就不孤單啦!」
老師們在廚房忙活起來,許南珩也揣起手機一塊幫忙。
忙活的時候也閒聊。索朗措姆告訴許南珩,周末的時候孩子們多會去跟著家裡人放牧,挖蟲草,割青稞。許南珩聽著,回憶起昨天去村里溜達,難怪沒看見孩子。
周一大家正常上課,許南珩通知了考試的事情。這是第二個禮拜,有幾個學生已經端不住了,這個年紀貪玩的勁兒隱隱要破土而出。
而許南珩,從一開始就沒有給自己做成愛心老師的形象。
周四這天,他扯著嗓子在講配方法,把一元二次降成兩個一元一次的時候,底下倆小子擱最後一排,用紙折了倆青蛙,互斗呢。
許南珩使出了人民教師的官方外掛——粉筆砸人·百發百中!
「給我站起來!」許南珩聲音不大,氣場十足,「站後邊去!」
倆人悻悻地離開座位往最後面走,其中一個小子就是這班裡年紀最大的周洋。17周歲不好管教,他吊兒郎當地往牆上一靠。
許南珩一眼看了出來:「別給我靠著,站直了!」
周洋雖然是漢人,但在這兒出生長大,會說藏語。他瞥著許南珩,嘟囔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藏語,大約不是什麼好話,班裡有些學生在笑,有些學生則覺得尷尬,有些擔憂地看著許南珩,像極了網上與自己同Ip的智障在發言,心道可別給我丟人了。
而許南珩只哼笑了聲,說:「你學了藏語,我沒學,所以你能用藏語讓我吃癟,那其實你是明白人總要學點什麼的。」
那周洋沒所謂地挑挑眉,不輕不重地說:「我不學,還可以出去打工啊。」
許南珩差點一口老血哽在喉頭,他高低要找個月黑風高的日子潛進村里把那個「念完初中再打工」的橫幅給撕下來燒了。
這是許南珩到西藏後發的第一次火。
他把教材狠狠往講台上一砸:「行,打工是吧,我來花三分鐘給你們講一個道理。」
許南珩:「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命,是天命,看老天臉色的,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擁有什麼樣的環境,是命;運,氣運,機遇,極小概率事件;風水陰德那是玄學,姑且按下不表。當你沒有天命,沒有機遇的時候,你能做的就剩下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