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要保护言姓皇室嫡系的唯一血脉。
言尽于此,无需多言。因着几番清理下来,先前几代积存下来的朝廷蛀虫所剩无几,大崇王朝上上下下难得清明,风气前所未有得好,而这一切,都是顾弄潮暗中把控的功劳。
也难怪朝臣们这么惧怕顾弄潮。
一日江逢舟照例来给言霁探脉,言霁问起:“如果傀儡爱上劫持他的人,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江逢舟认真想了须臾,回道:“常理下是不会产生这种情况,但如果被劫持的人有着极强的慕强心理,他确实会产生所为‘爱’的感情,但这种感情本身是不合常理,是病态的。”
言霁固执地问:“所以说,确实是他心理有问题吗?”
江逢舟为难:“可以这样说吧。”
问完后,言霁没再说话,懒洋洋地靠在软踏上,伸出皓白的手腕,任由江逢舟给他把脉,江逢舟探完,在册子上记下,微微笑着道:“陛下的身体并无问题,照常养护着就行。”
不知缘何,突然想起傅袅对他说的那番话,看着江逢舟放进药箱的案卷,言霁问他:“太医署可有历年来各宫的问诊记录?”
江逢舟点头:“是有的。”
言霁随江逢舟去了太医署放案牍的文房,木槿随行,去房里匆匆取了件厚重的狐裘给言霁披上,还想打伞遮雪,被言霁制止。
顶着细雪行到文房,言霁没再让江逢舟陪同,跟木槿走在九尺高书架中,一堆堆案牍放置得十分工整,也有标明日期所属,言霁让木槿帮忙找未央宫二十年来的案卷,依然在浩瀚的书堆里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言霁翻开书册,一目十行地看过,没找到丝毫有用的信息,翻完二十年以来有关庄贵妃记载在册的全部问诊记录,又不死心地重头再翻开,这次,他没再看上面的内容,而是数页数。
木槿见状,虽不知是何用意,但也拿了一本帮着数。
言霁数完,道:“一共三十八页。”
木槿放下手中那本:“可这本有四十二页。”
太医署用的书册都是统一的规格,而且都是从库房下放,若不是库房偷工减料,就是有人撕扯了其中缺失的页数。
木槿霎时明白,立刻去找了一本不归属在庄贵妃这一片的书册,同样的外壳,数下来,却有四十九页。
连着一数好几本,都是四十九页,只有庄贵妃的案卷少了。
扯走案卷的人做得天衣无缝,页与页之间没有丝毫被扯过的痕迹,若不是页数,绝不会有人想到庄贵妃的问诊案卷会有缺失,也不会有人刻意去数。
言霁想到当年母妃打入冷宫,太医署也有几名太医莫名革职,对外的原因是协助庄贵妃下毒行害,但太医实则并没有赐死,而是不知了踪迹。
言霁接手无影卫后,为了探寻当年真相,曾让他们去找过那几位太医,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渐渐的,也只能放弃。但他心里从不肯相信母妃那样善心柔弱的人,连寻上来请求帮助的宫人都能义无反顾地解救,会为了恩宠主动害人。
大家都说庄贵妃是活菩萨,信仰她的人不知凡几,当年母妃更是独得恩宠,地位只在皇后之下,实在没什么好争的。
现下,母妃身上的谜团越来越重,被撕掉的问诊记录、飞鹤楼上的六角灯、大漠之后的柔然,以及虚无缥缈、所谓能让人自取灭亡的咒术。
“能不动声色撕掉太医署案卷的人,定然位高权重吧。”
木槿的声音唤回了言霁的思虑,他将堆了一地的案牍放回原处,心上如压着块秤砣般沉甸甸的。
是父皇撕的,还是顾弄潮
能瞒下无影卫的眼线,只有这两位了。
在翻看间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离开文房时已近天黑,让木槿去告知江逢舟不要跟任何人提及他来过一事后,言霁走进夜色的暗角处,唤来影五。
影五俯首在地,听间小皇帝声音低沉哑涩道:“让影六继续查牵扯进庄贵妃毒害皇嗣一事中的那几位御医的下落。”
影五应“是”
,但并没有消失,俄而听陛下再次道:“让影六留意,摄政王京郊别院里的药庄,切忌打草惊蛇。”
这次影五答应下消失在了宫墙下。
言霁无力瘫软地靠着朱墙,莫名其妙得,他总觉得两者之间存在关联,若是能让言霁找不到的人,也只有顾弄潮,那几位御医,会不会就在别院的药庄里,几次与自己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吧唧。
未语一
国丧后的第一个新年还未至,整个京城就活络得格外热闹。
比起去年人人闭门不出恐惹祸上身,今年满街张灯结彩、车马骈阗,喧杂鼎沸之声充斥大街小巷,孩童穿着新衣成群跑过,天边绽放开一簇簇璀璨盛大的烟花,时而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丧期已尽,在藩国使臣来朝时,已重现大崇繁华热闹,酒楼勾栏钟乐声彻夜不歇,市井瓦舍毂击肩摩,礼部下的人安排将几条主街横挂一连串的灯笼,一眼望到尽头,灯火辉煌,其命维新。
这段时间,百姓经常能看到外夷的车辆驶入京中,有些拖着一个硕大的铁笼,笼里关着珍稀少见的凶兽猛禽,有些香车舞姬,行过之地无不暗香浮动,也有些低调,只拖着长长一列的箱子。
驿站的接待使忙得头晕转向,清点到访名册时,才惊觉独独柔然的使臣并没至此地落脚。
政务终于赶在年关前忙完批复下去,瘫在承明宫半日光影,因木槿跟言霁提了一句百姓每当过年都会张罗年货一事,言霁来了兴趣,带着薛迟桉跟木槿出宫游玩,也去张罗张罗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