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有意要让宋黎的父亲高兴,宋黎也希望安然和他父亲相互之间能多了解,宋先明既是喜欢安黎,又不想得罪儿子,三个人可谓聊得不亦乐乎。
移步餐厅的时候,来了一对不速之客——宋黎的姑姑带着一位年轻的女人。
安然认为她年轻,是和自己比起来她的确要年轻许多,看上去顶多二十八岁。
起初她以为这位年轻的女人是她姑姑的女儿,宋黎的表妹,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桌饭菜用来招待安小姐这样的贵客未免寒酸了。”
宋思漫眼神柔和地扫过桌子上的每一道菜,最后将目光看向安然含笑说道,“至少要配上白煌鱼子酱和七八年的蒙哈榭白葡萄酒,人生苦短,不能浪费在难吃的饭菜上,安小姐,你觉得呢?”
“有人说,普通人靠味蕾感受食物的酸甜苦辣,而某些富豪是靠大脑皮层——他们需要故事佐餐,如果没有人向他们描述食物的美妙和新奇之处,他们就品尝不出食物的美好。”
宋先明尽兴地笑了起来,“这倒真没说错,我就认识这么一个人,他做什么都喜欢急功近利,包括吃东西也一样。他完全品尝不出食物的好与坏,好像天生没有味觉,除非别人告诉他。”
宋思漫挖苦道,“这个人不会是你自己吧——安小姐,你是事业型女性吗?”
“能否请教,什么样的女性在您看来才称得上是事业型女性?”
“我姑姑肯定不是她口中的事业型女性,心情好的时候做做慈善,心情不好的时候做做美容。”
宋黎笑道。
“你这孩子,哪有这么说你姑姑的。”
被宋黎打岔,宋思漫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再抛回去会减少威力,而且在这个问题上,自己不一定能赢。这位安小姐思维敏捷,牙尖嘴利,还喜欢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什么靠大脑皮层之类的。
宋思漫很想从她的穿着打扮上挑毛病,借此侮辱她没有自知之明,竟敢踏进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也配?可是,她用挑剔的目光反复地不漏痕迹地把这位安小姐仔细看了个遍,也没有找出什么值得攻击的地方。正因为如此,她更不满了,看安然越加不顺眼,侄子的女朋友没有哪一点是值得称赞的,事业普通,家世普通,长相普通也就算了,竟然离过婚还有一个男孩子,宋黎不在乎被人耻笑,但她在乎,她以后出去社交,要是有人不怀好意地提起这件事,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安小姐人长得温柔,说话也温柔,我原以为,你是那种平时生活中,唯唯诺诺,软软弱弱,动不动就被人欺负得眼泪汪汪的性格,没想到看走眼了。我很少有看错人的时候,安小姐是个例外。当然,也不能怪我,是你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
宋思漫在暗示安然是一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的人。
这段不怀好意的话在座的人都能听出话里的意思来。
安然没有急着反驳她,她想,“就让你得意一会儿吧,你如此无礼,失了做长辈的分寸,宋黎会帮我的。”
她没有去看宋黎,她不可以这么做,也不需要这么做。如果这个时候,她向宋黎投去委屈巴巴的求助的目光,那才是把自己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相当于把刀柄递到对方手里。
“看错别人不要紧,错看自己才麻烦。”
宋黎开口了。
初初一直保持沉默,以一种半入戏半看戏的心态观察餐桌上的刀光剑影。林嘉川拐弯抹角地跟她聊了很多次,她才听明白,宋黎不喜欢活泼可爱的女孩。所以,今天她打定主意少说话,要跟她精挑细选的白色连衣裙一样,保持文雅,这样才能更好地衬托出宋黎女朋友的气急败坏。
这时,她却突然说话了,“噢,我不这么认为,不能够正确看待自己是很糟糕,但不能够正确看待他人可能会跌入深渊,要知道,农夫和蛇的故事不仅仅存在于寓言中,现实世界中每天都在上演。”
虽然她很想装着文静,但也很想表现一下自己,让这些人尤其是宋黎看到她闪光的智慧和思想。如果一直不说话,文静就会变成木讷,谁也不会记得她,谈论她,把目光看向她,她懂得这一点。她认为宋阿姨的表现相当差劲,与她想象中火药味十足的场面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像温开水一样过于平淡。宋阿姨应该狠狠地羞辱这位安小姐才对,让她收起她的痴心妄想。她在等待一个她能参与进去的话题,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她等到了。
她觉得自己的话充满了哲思和做人的道理,她微笑着,等待大家的肯定。
“你是指,全世界只有你是农夫,而其他人都是毒蛇?”
宋黎问道。
初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暂的震惊过后,她感到脸上的热度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在攀升。
“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我是指,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就是说你在防人识人这方面有很多经验,我能这么理解吗?这倒是一门高超的技能,你肯定有一些深刻的见解,可以分享出来让我们大家都学习下吗?至于农夫和蛇这种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东西就不要讲了。”
宋黎平静地说道。
初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宋思漫站起身说,“我吃好了,初初陪我去花园走走。”
“安然,我带你参观下书房好吗?”
宋先明也站了起来。
“好啊。”
大家纷纷离开座位,宋黎伴在安然身边,往楼梯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