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师尊,她做事自有理由,哪有怂到看徒弟心情的道理!
可等她横着心,准备开门见暮绛雪时,又不由想起雪夜他为她撑伞披衣的画面。在灵洲界,在那场大婚前,暮绛雪也曾这般温善,一切都是自那场大婚后变的。
难道,她又要因为自负照顾不到徒弟的情绪,重蹈灵洲界的覆辙吗?!
想起记忆片段中凶戾危险的孽徒,长穗浑身凉的厉害,垂着脑袋又窝了回去。
闷在房中的这些天,长穗也并非一直在纠结这件事,大多数时间是在压制体内的居诸不息。
大概是感受到暮绛雪的气息,这东西在她体内很是躁动,长穗目前没有能够承载封印它的法器,只能暂时以身体作为容器压制,极耗心神修为。
不过是短短几天,长穗便被这东西折腾的瘦了一大圈,虽知居诸不息没有伤人的能力,但长穗很清楚它的威力,也知它在暮绛雪手中有多可怕。灵洲界之所以崩塌,这东西要占一半‘功劳’。
为了防止此间凡世变成第二个破败的灵洲界,长穗绝不能让它落在暮绛雪手中。
只靠单纯的压制,被这种上古神器破身而出是迟早的问题,为了把神器彻底封死在体内,长穗在身上设下了一个封印大阵,以她如今的修为本事,需要数天的时间来构建补撑,也算是在真正的闭关。
赵元凌会来咸宁阁找她,在她预料之中,只是比她想象中要迟了一些,想起他在回城路上的冷淡,尽管长穗能猜到缘由,但还是有些生气,故一直闷着不吭声。
直到,暮绛雪险些将人哄走。
“是太子殿下来了吗?”
长穗语气疏离。
屋内,语气疏离的国师大人趴在妆镜前,又是扒拉头发又是揉眼睛,等镜中人看起来虚弱狼狈,才一屁股坐在窗前,低咳了声开口:“让他进来吧。”
待赵元凌入内,房门闭阖,长穗在昏暗的房中幽幽看向他,脸色惨白。
她那一句充满怨气的“这么多天的冷待,还当阿兄不要我这妹妹了”
未出口,赵元凌对上她的面容脸色瞬变,几步走到她面前急问:“怎得脸色这么差?可是旧伤复发了?”
长穗懵了下,早早想好的对话被打断,她倔强又结结巴巴的走戏,“你,你还知道关心我啊。”
赵元凌满心担忧她的身体情况,有些无奈道:“我怎会不关心你?”
他蹲在她身前,用掌心轻轻抚过她消瘦苍白的面容,又心疼又心急,“不过几天,你是怎得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可有看过医官?”
长穗的身体并无什么大碍,纯粹是被居诸不息折腾的。
她刚刚特意将自己折腾的狼狈,就是想引得赵元凌心疼,未曾想她这几日本身就足够疲乏,这一折腾添色反而把赵元凌吓得够呛。
这一刻,赵元凌仿佛与灵洲界的桓凌融为一体,把她养大的哥哥见不得她掉一丁点的毛发,拥她入怀安抚揉脑袋,他很是自责的低声:“是我的错。”
“是哥哥没有护好你。”
你看,其实他们的感情并未变过。
长穗鼻头一酸,有些后悔刚刚的任性戏弄。
“我没事。”
舍不得让那么好的哥哥难受,长穗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在自在的解释:“刚刚是在逗你呢。”
伴随着话落,灰蒙蒙的房间变得明亮欢快,一扫刚刚的沉闷颓败。
见长穗眼中的红血丝隐退,面色也比刚刚好了不少,赵元凌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意识到自己是被长穗作弄了,他好气又好笑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但没怎么舍得用力,“你啊——”
长穗任他戳,小声辩解:“谁让你回程的路上不理我。”
赵元凌叹气,“我只是想保护你。”
长穗不够通人性,很多事都想不周全,但赵元凌身为她的兄长,总要为她多考虑些。
早前他们回程前,赵元凌便预料到雪山上的事瞒不住,他料想到了王都的流言蜚语,笃定混在队伍中的暗探提前报给了圣德女帝,也以最坏的结果猜到了赐婚。
他与长穗只有兄妹之情,并无情爱,何况雪山之上他们确实清白,但他们百口莫辩,无力招架。
在回程的路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当时赵元凌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嫌,但愿圣德女帝能通过他的行为看出他的心思,避免最糟糕的结果出现,结果并没什么用。
圣德女帝比他看的远比他所在的局面大,无论赵元凌如何补救,就挽不回最糟糕的局面发生,他与长穗的婚事,还是如此荒唐的定下了。
“你……”
一想起这些就头疼,赵元凌很是无力道:“穗穗,你当真想好要嫁给我了吗?”
长穗略有些迟疑的点头,“这次婚事无关小爱,是为了北凉。”
圣德女帝对长穗说的那些话,自然也同赵元凌说了,他没长穗那般无私,也不信所谓的什么凶兆预言,他只相信他自己。
“若北凉走向覆灭是宿命,就算三尊、四尊同位也救不会来,一场婚事又能挽回什么?”
赵元凌始终觉得荒谬,“成婚并非儿戏,国后也不是这么容易当的,你没必要将北凉的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若日后是我继承帝位,这些也合该由我来考虑。”
话是这么说,可最重要的一点是:“那阿兄能让陛下收回赐婚吗?”
或者说,他忍心拒绝时日不多的亲母唯一的恳求吗?
赵元凌沉默了。
半响后,他说:“只要你不愿嫁,其他我来想办法。”
若办法那么好想,长穗也不会那么颓废的从女帝那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