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穗也知道自己理亏,丢了脸面自然不愿再提这个话题。她动了动被擦拭干净的爪爪,还存了试探暮绛雪的心思,“这些天你一直在抄度魂曲?”
暮绛雪轻轻嗯了声。
很显然,这件事对他造成了极深的影响,每当提及相关话题,暮绛雪眉眼间都会笼上淡淡落寞。
长穗甩了下大尾巴,甩到了他的手背上,在暮绛雪无意抬指抓拢时,又顽劣将尾巴扫开,“那你抄多少遍啦?”
就算被戏弄了,暮绛雪也脾气很好的没有计较,他将手指铺平,任由长穗撩拨逗弄,垂着眼睫回:“已有数百遍。”
那确实足够诚心。
故意没提王胡安未死的消息,长穗哼了声故作不满,“可是人都死了,你就算抄写千遍也没用呀,你可知你给你师尊惹了多大的麻烦?”
暮绛雪自然知晓王胡安是什么身份,所以平日里能避则避,从不与他们发生冲突。但这次……
脸色白了几分,暮绛雪轻闭眼睫道:“我知道。”
“我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愿拖累师尊,若可偿命,我愿以死谢罪……”
他的话还没说完,长穗便打了个激灵,拦住了他后面的话,“打住!”
她倒不知暮绛雪还存了这么危险的想法,急急忙忙道:“你师尊把你养这么大,现在好不容易到你尽孝的时候了,你竟想着自戕逃避,懦弱!无能!”
“你敢死我饶不了你!!”
任务进行到现在,她好不容易才将那枚暗红冰花暖成淡绯,怎能让人在这个时候死。
见他一片赤诚,不似藏有猫腻的样子,长穗没再演戏,直接告知他实情,“放心吧!王胡安没死,就是受到惊吓变成了傻子,这件事你师尊都帮你抗下了,你好生在院中装个三两月禁闭反思,便可自由出行。”
暮绛雪刚刚的话真的有惊吓到她,长穗犹豫了下,主动将自己的大尾巴塞到暮绛雪掌心,软着声音道:“执心守时信,岁寒终不凋,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完美,总会有犯错的时候,但犯了错并不可怕,只要坚守本心,便还有救。”
以前,这些话长穗从不稀罕说,也懒得同暮绛雪讲,如今她站在师尊的立场上,才知这些教导必不可少,便开始学着自家阿兄的模样耐心教导,“犯了错只想着以死逃避,是懦弱极为不负责的行为,你可以一死了之,但你……”
长穗顿了下,嗓音飘了些,“但你想过你在乎的人吗?你舍得让她们难过还要帮你收拾烂摊子吗?”
这些话暮绛雪应是听了进去。
或者说,自从年少那场死关过后,他一直虚心向学。长睫轻颤了两下,暮绛雪反问:“谁会在乎我?”
他道:“我死了,师尊会在意吗?”
长穗想也不想便回:“她当然在意!”
“她是你师尊,自然是最在意你的人,你信不信若是你忽然一命呜呼,她会把天哭塌下来!”
“这么笃定?”
暮绛雪被她惹笑了,竟伸手将她从膝上抱起,与之平视,“说的岁岁好似我师尊似的。”
双手扣在它的腋窝,暮绛雪将雪白软软的一团抱近,仔细端详着,“说教的语气也像,眉眼也像……难不成,岁岁当真是我的师尊?”
长穗的心漏了一拍,没想到小孽障竟这么敏感。
被他探究般的好一通打量,长穗心虚作势要去挠他的脸,语气也变得凶巴巴的,“我是你师尊的伴生灵兽,见我如同见你师尊,你唤我一声师尊奶奶也是对的。”
“而且这些话都是你师尊让我代给你的,她公事缠身不方便来见你,又担心你想不开寻短见,特意让我来开导你一番。你不对我三跪九叩感谢就算了,竟对我如此大不敬!”
“放开我,难道你师尊没有告诉你,不准随便碰我吗!”
眼看着掌心的小兽炸毛,暮绛雪只能将它放开,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好好好,我错了,不要生气。”
他的语气很是轻飘,隐含着一抹极难察觉的异样,“我只是开个玩笑,并非有意冒犯。”
“岁岁要吃酥糕吗?我前些日研究了些新花糕,不如你替我尝尝?”
刚刚的话题都太敏感,既然暮绛雪有意避开了,长穗也不会逮着不放。她装作不愿同他计较的样子,勉为其难尝了他做的新糕点,同灵洲界越来越像了……
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见暮绛雪不像有事的样子,她准备离开再去桓凌那里看看。只是到了临走时,它的后爪被一只手抓住了,暮绛雪用了些力道将她扯入怀抱,很是失落道:“一定要走吗?”
“?”
长穗歪着脑袋看他,“你还有事?”
看着窗外黑沉的夜色,暮绛雪轻声叹息,“我近日夜夜梦魇,总会梦到王胡安血溅武考的样子,他浑身是血的来找我索命,我在梦中自戕了千万次都不能化解他的怨恨,已经不敢入睡了。”
长穗迷茫的睁大双眸,“可是,王胡安没死呀。”
“他是没死。”
暮绛雪低眸去摸它软软的毛发,“但伤害已造成,我……很怕。”
长穗:“?”
他到底想说什么?
唇瓣张口,半响后,暮绛雪才低道:“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岁岁,留下来陪我睡一晚好不好。”
长穗:“……”
这总爱让人陪睡的毛病是从哪里学的?
以前在灵洲界,桓凌总爱说她装反派,明明心软又善良,却总爱装成无情心黑的模样,还总能让人一眼看穿。
长穗从不觉得自己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