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的一声,爆竹很响,惠娘在一旁及时捂住了谢宣的小耳朵,怕惊着了他,没想到这小家伙根本没在怕的,他瞅了瞅被火药燎黑的石墩子,扒开阿娘的手,然后意有所指的对谢老汉说:“爷爷,你的腿痛不痛?”
他那一双灵动的凤眼瞧着人的时候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知子莫若父,谢宣一问话,谢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屈指在他的额前敲了两下道:“老实待着,不准捣乱。”
伍长拿了十来支爆竹,上梁放三个爆竹就好,应个景儿而已。还剩下不少,这玩意儿可不能空置在家里,太危险了,还需赶紧放掉。
周围的村民听到爆竹声,都扒头瞧热闹,有胆子大的半大小子已经渐渐聚了过来,围观谢老汉放爆竹,见谢老汉将手里的火折子递给谢宣时,又都半是好奇半是羡慕的将目光移向谢宣。
放爆竹哎,多神气威风的事!以往过年的时候,家里都不一定能攒下闲钱买爆竹,一般都是地主老财家才会拥有这玩意儿。
村里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长这么大谁摸过爆竹的边,更别说放了。
今天谁要是能放着爆竹,从今往后一定是村里最威风凛凛的孩子王。
谢宣对当孩子王没什么兴趣,他主要是看着爆竹新鲜,想放。
谢宣怕他爹将火折子抢走,不准他放,在接过火折子的那一瞬,就跑到老远的地方去,确保他爹逮不到他。
一群孩子也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跑。
来谢家帮忙砌房的屯兵也有才成丁不久的,还是少年心性,怎会不馋这个?谢宣前脚才脱离他爹,后脚就被人一把抱起扛在肩头上。
其实人家也怕,这些孩子凑得这样热闹,被爆竹蹦到怎么办?
谢宣在这里吃了几天的饭,早已和这些屯兵混熟,所以并不抵触,反而要求骑脖子,他要骑着大马去放爆竹!
谢宣学着谢老汉刚刚的模样用火折子点燃爆竹,然后一声:“驾!”
年少的屯兵扛着他转身就跑。
没一会儿,几个馋爆竹的少年,都成了谢宣的坐下铁骑,一行人玩的不亦乐乎。
谢壑在一旁摇头失笑,这小东西倒会指使人。
眼睛一直盯着谢宣的村民孩童却是惊呆了,他们也想玩,但不敢靠近这些浑身腱子肉、长相凶凶的大头兵。
等谢宣将爆竹全部放完,新屋子的修葺已经到了尾声,在谢老汉的号召下,屯兵一并帮忙将谢壑家的墙修好。
拥有放爆竹经历的谢宣瞬间被村童们簇拥起来,成了全村孩童的核心,甚至有力气大一些的孩子还合力将他抬走,一群孩子风风火火的跑去山上玩,留下一阵阵欢声笑语。
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管饭了。
谢老汉放完爆竹后,赶了一辆牛车去镇上买吃食,有鱼有肉有菜,还有半石米,半石面,隐隐有做一桌席面的意思在。
食材是惠娘和薛氏提前掂对好的,谢老汉照着买就是。
不到下午,谢老汉就把自家婆娘要的东西搬回了家。
屯兵们在帮谢壑修补墙体,惠娘和薛氏已经在处理晚饭所需的食材了。
五个屯兵,谢老汉夫妇,谢壑一家三口,一共十口人的饭。
惠娘预备做两个凉菜,四个荤菜四个素菜,一个八宝饭一锅菌菇汤。
虽然菜式算不上多,但菜量不小,满打满算够吃的,况且她还蒸了一锅马苋菜猪油渣馅的包子。
薛氏这几天日日和惠娘一同做饭,自是混熟了些。
她观惠娘张罗菜品,每样都恰到好处的美味,甚至比汴京酒肆的厨子都不虚的,说实话她蛮好奇惠娘这一身厨艺的,有些食材的处理方法是普通农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巧思。
二人一边准备食材一边闲聊,薛氏问道:“惠娘的厨艺这样好,西陲亦不像京畿之地看管的那样严格,这里的地又不好种,何不去县城寻个生路?我们一路从东走到西,听说熙州要设什么市易司,到时候商路一开,人员往来亦少不了的。”
惠娘道:“这事儿谈何容易呢?前段时间郎君大病一场,险些起不来炕,宣儿也还小,还需要人带一带。”
其实,她是有些怕的,宣儿刚出生那会儿,郎君去江西求学,一走数月,原本给她留足了花用,可惜在她出门之时,家里被临安侯府的人翻了个遍,将郎君留给她的财物悉数翻走。
没办法,娘俩得活命啊。
她去当地县太爷家里做帮厨,带着孩子讨口饭吃,她白日拿根布带将宣儿拴在背上带着,有次不慎,宣儿差点从她肩头滑出掉到热汤翻滚的大锅里,孩子当时被惊吓了一场,一直恹恹的,不大理人,她又惊又怕,如此过了数月才好一点儿。
从那之后,她不敢再带着孩子上工了,亦不敢把孩子放在家里,生怕临安侯府又派恶仆来,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幸好庄子上的管事实在看不过去了,这才匀了半袋粗粮给她过活,并不停的暗示道:“惠娘,你劝着七公子离开这里,自寻出路吧,空耗于此,白白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那是郎君被赶出家门的第一年,临安侯府没彻底将人赶走,只是赶到乡下的庄子里住着,后来才一步步彻底将人驱逐出去的。
所以,即便来到熙州,惠娘还是将去富户家里做帮工这一选项坚决刨除掉的。
她拢共给富贵人家做过两次帮工,结局都不太美妙,至今仍令她心有余悸,只是这些话到底不足为外人道也。
听得薛氏如此说,她只能说:“本钱慢慢攒着,等打得开锣鼓了,就去镇上或者县里支个早点摊子,只是镇上或者县城里的房租太贵,不就近租房子住吧,一来一回又需要乘搭牛车,太过劳烦别人,着实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