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坨圆滚滚的泥土就滚到了他的脚边。
季怀瑜默不作声盯着脚下的泥。
天降神雷罚你,你却朝天丢泥巴?
“轰隆——”
此刻,谢灵毓正在亭中闭目养神,听见雷响便向不动山看去,正巧就撞见紫电集结,盘旋游走而下,大有吞天之意。
“主君,廖棘手在此,还请主君示下。”
谢灵毓甚至都未抬眸,淡淡道,“剐了。”
廖棘手听得此言,顿时一片胆寒,立马跪地求饶,“小…小郡公在上,当初我绞杀老郡公实属无奈之举啊!天子有令,我区区一介草民自当从命。不……不过,如今我想明白了,小郡公才是圣人遗风兰中君子,天下之主,小的愿改邪归正,为小郡公牛马,生死相随。”
廖棘手受王令领着一千龙吟军在此劫杀谢灵毓,不曾想,人是等来了,被截杀的对象竟变成了自己。
原本,他还自恃是个八品武者,料定谢灵毓生擒他并不会杀他,毕竟这天下间能有一个八品武者相护,比之一支军队也不遑多让,没曾想谢灵毓完全不看重。
谢灵毓转头,眸光淡淡审视廖棘手,“圣人遗风,兰中君子?”
少年郎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你倒是与本君说说,古来哪个圣人也如我这般喜好断人肢解,要能说出一二,今日便免你一死。”
廖棘手被谢灵毓这一眼看得七魂丢了八魄,他讪讪笑了两声。
四周咕咕的声音不断,连同他浑身骨头也不断在抖,这是大鹏鸟吞咽生肉的进食声,那些龙吟军的先锋皆被这些大鹏鸟开膛破肚,成了嘴下鲜肉。
“说不出来?”
廖棘手抖如筛糠,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都说当今天子喜怒无常暴虐成性,没曾想这谢家灵玉比之也是不遑多让,不!更甚有之。天子好歹不杀八品者,可他,连上八品都诛。
谢灵毓眼里投下一片阴翳,“剐了,将他的皮做成引魂幡挂在皇城墙头,司马皇室不是说谢氏谋逆么?本君这便用行动告诉天下人,若我陈郡谢氏要谋反,这天下必成炼狱。”
廖棘手猛然抬头,被谢灵毓眼中的狠绝吓到哑然失声,半响之后磕头嚎道,“求小郡公给个痛快?老郡公之死与我无关啊!是道济与庞陇!小郡公饶命!小郡公饶命!”
最终廖棘手还是没能逃过被活剥的下场,呜咽的哀叫声不绝于耳。十里亭外,残肢断臂,鲜血一地,俨然已经就是谢灵毓口中的人间炼狱。
黛容是墨字寮中唯一女子,看着眼前血腥场景一时忍不住泛起愣了恶心,墨荀生怕她无状惹怒了主君,连忙打发她去盯梢。
不想人才打发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黛容又折了回来。墨荀悄悄看了一眼谢灵毓的方向,见他并未在意,便小声问道,“不是让你暂且回避么?”
黛容白着一张俏脸,有些执念地看了谢灵毓一眼,“我既要追随主君,便要学会适应这一切。”
说罢,不顾墨荀劝阻,上前故作姿态回禀,“主君,有人来了。”
墨荀心细,一下就看穿了黛容的心思。盯防的差事是他在负责,就算黛容发现有异动也应该将事情禀明与他由他呈请,她这番越俎代庖实属过了。
谢灵毓原本正盯着不动山上的雷劫出神,黛容冷不丁出声,让他数到一半的雷劫莫名就断了。
他有些不悦,瞟了一旁的墨荀后,冷冷道,“什么人?”
与谢灵毓搭上话,黛容心间顿时涌上一丝蜜意,“那女子自称是顾家人,说是奉令前来迎接主君。”
……
佛子,辰安
顾婉婉坐在轿辇内,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抬手轻叩轿壁。
“青雀,什么味道?”
轿外人影一掠,一道不以为然的声音答道,“娘子,是死人的味道,好多死人。”
顾婉婉闻言,心中立马有了计较,捻着手帕故作姿态地掩了掩口鼻。
此时,另一道女声忽然响起,“轿中娘子,我家主君让你下轿。”
顾婉婉垂眸,兰花指轻撩,施施然走出轿子,“还请这位姐姐引路。”
黛容不防轿内竟走出个姿色清丽的小娘子,冷不住盯着顾婉婉上下打量,迎主君回都这么大的事,顾家竟只派了一个小女娘?
“主君只见你一人,你身后这些人不可入内。”
顾婉婉面色从容,“是。”
眼这顾家小女娘这么好说话,黛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转身引路。
但她心思不纯,见顾婉婉颜色姝丽便起了防备之心,故意领着这位顾家五娘子往血腥气重的走,沿途尖嘴带血的大鹏鸟不时发出咕咕声,一动不动盯着她们。
顾婉婉似没察觉黛容的小心思,步履从容,嘴角从始至终都挂着恰到得体的淡然。
不消片刻,她便看见了亭下心心念念之人。
顾婉婉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无痕,淡淡扫过那人藏在光影之下的眉眼,她看得认真且无声,待那人感知到什么,目光幽幽转来时,她半低眉梢,露出温婉姝色的俏容,不露痕迹避开了与亭下之人的汇目。
谢灵毓看着眼前女子,一袭青衫,在肢体横飞的炼狱依旧从容优雅,这份淡然可不像有些人是强装出来的。谢灵毓眼尾流光,又是青衫……
顾婉婉感觉到亭中之人的目光停留了许久,她暗自欣喜,面上依旧温婉,“小女顾婉婉见过主君。”
这一声如黄莺初啼,风情无限,却独独少了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洒脱。
谢灵毓的眸光冷了下来,“是顾秉雍让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