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带你走。我以为你有了钱,会很幸福的。”
他错开脸,不知所措。生疏惯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情容易引起消化不良。他公事公办道:“我在深圳开了个户头,账号过几天给你,里面有笔钱。你先不要动,过个半年取出来一半,然后买不动产,不要存着。这样就算以后我爸找你讨回来,也很难。”
“这里面有多少钱?我其实用不到什么,出门在外你多备着点钱。”
“管好你自己吧。”
他笑着摇摇头,“对了,上次的领带夹挺好的,忘了和你说谢谢。”
外套解开,两指夹出半截领带,真丝细条纹很配珐琅,“谢谢妈。”
司机老周的妻子骨折了,他请了半年的假,要回去照顾她。杜秋只能选个新司机,在餐桌上聊起这事时,她抿了一下嘴,才不至于会笑。新司机立刻就选好了,父亲顾不上这种小事,自然是她亲自挑的人。
为了避嫌,找了个女司机,叫小谢。杜秋已经想好了说辞,小谢开车稳,不贪快,她坐着也舒服。老周回来后也不再用他,作为补偿,可以帮他儿子安排个工作。
小谢比她小三岁,瘦瘦小小,短头发,车技倒是好得惊人。她家里是开修车厂的,坦言从小就喜欢玩车,但自己买不起跑车。之前和一群爱玩改装车的朋友混,在佘山飙车时,一个朋友出车祸下身截瘫。她自此就改过自新,但还是放不下车,索性改行当司机。因为开车的经验足,各款车型都上过手,工资倒比当职员时高。
杜秋给她一个月开三万,还在试用期,转正后按一年四十万算,薪水确实比公司里不少人要高。但这钱不单是买她开车,也是封口费。司机和秘书最怕的就是口风不严。她在老周那里已经吃过亏了。
杜秋还不能完全信任她,怕重蹈覆辙,就只让小谢送到一条街外,走路去叶春彦店里。她是去公司前绕路过来,来太早了,店都没有正式开,隔着玻璃门只看到叶春彦在机器前面准备。
他给她一开门,第一眼就皱眉,“你走路要看着点啊,怎么和我女儿一样,就往水里踩。”
杜秋低头,才看到裤脚上洇开一片,还溅了泥点子。她自认倒霉,抬了抬腿,把裤脚甩开鞋面上,反正都要干洗。
“你卷一下啊。”
叶春彦催她,她才不情不愿弯腰,敷衍着卷到脚踝上,像是下地插秧。他皱着眉,看不过眼,半跪下来,帮她把裤管拉平叠好折了圈,露出半截袜子,“这个长度可以吗?”
“挺好的,谢谢你。”
她抱着肩,略有些不自在。坦诚相见时倒自然,身体的事务上他们算是钱货两清。可感情的事上,尺度难拿捏,她也怕自己失了分寸。他怎么就这么熟练照顾起她来?
他依旧神色平淡,眼睛半睁,没精打采,像是永远也睡不醒。他道:“有什么事吗?不着急的话,我先把豆子放进仓库。”
杜秋点头,跟着他进储物间,依旧是浓郁的咖啡气味。上次在这里时,他们还剑拔弩张,现在成了这样的关系,真可谓恍如隔世。
他又没穿外套,下面是条牛仔裤,手机随手抄进屁股后面的口袋里。箱子摆在地上,衬衫卷到手肘上,弯腰去抬箱子,显然太沉,手臂上肌肉鼓起,抬到齐腰的位置时大腿托了一下底,再往上拎。裤子绷紧了,手机凸出来的形状更明显,横竖看都别扭。
杜秋皱着眉头盯了一会儿。等他站起来,她回过神移开目光,自觉不清白了,看着别人的屁股这么久,怎么解释都说不清了。
“你把手机拿出来,放在后面口袋,屏幕很容易碎掉。”
她发现他是真的喜欢穿牛仔裤,好处大概是腰身紧,不比穿其他裤子时,还系了皮带。
他没回头,急着把箱子扛到架子上,随口应了一句,“不会掉出来的。我一直这样的。”
“总是不太好。”
“我现在没手拿,要不你帮我拿出来,放桌上。”
他把箱子往里推,一侧抵住墙,这样还能挤出点地方再放两箱咖啡豆。杜秋不说话,他略一回头,见她在笑,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挑逗。
“真要我帮忙?不怕我动手动脚?真是慷慨。”
“劝你不要,箱子砸下来就麻烦了。”
杜秋不理他,笑着贴过去。他没动,身上热气腾腾的。衣服已经洗得没筋骨,薄薄贴在他身上,他的肩很平,像是横放着一把直尺。她的手几乎没碰到他,两根手指勾开口袋,把手机拿出来。手机屏幕亮起,他的锁屏是汤君,倒也在意料之中。她随手把他的手机放进裤子口袋,摸进去却不对,拉开内袋看,上面有个破洞。
“你的裤子是真丝里衬,别把钥匙放里面,很容易戳破的。”
杜秋拿腔拿调笑他,道:“是啊,一个把手机放在屁兜里的人,和我说不要把钥匙放在口袋里,很有道理。”
“这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