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檸嘴巴微微張合,魚丸都要驚掉了。
原來生活里,處處都可能有與牧山相關的痕跡。
牧山笑笑:「集團有大大小小的董事,我手上還持有我爸媽的股權,面子比別人好使。大家負責的版塊不同,我……是因為我爸媽想搞教育,所以外公外婆才把這部分留給了我。畢業回國,我參與管理決策的有一所私立中學,起初是外公外婆為了把我爸媽留在身邊才開辦的,後來無心插柳,躋身了私立市重點的行列,現在連幼兒園都在籌備。其他的,主要是集團科發總部,集團和子公司重大項目的立項審批、過程監控、驗收評估,全程的管理協調按正規流程都要從我這兒過——」
陳光政只是集團下屬子公司高管,做教學器材,比如教室投影屏、電子觸屏等,和各大高校、重點中小學,都有密切合作。
牧山頓了頓,省去這部分沒有提起。
「今天過來,一是旗下子公司賣給你們學校一批教學器材,二是投資促成了國際聯合教育的創項目。」牧山解釋說,「子公司的普通業務他們自己看著辦就行,但你們學校是一流高校,項目有一定的影響力,所以子公司按優先級往上呈報,流程是我監督走完的,可能因為這一點,校方出於禮貌,把科教融合會的邀請函發到了我這裡。我的秘書替我處理這類東西,一般會下放到實際做項目的子公司,相當於在我這兒轉手走個形式……這些人做事愛兜圈子。」
樂檸:「哇。」
牧山:「哇什麼哇。」
樂檸吸溜一口湯。
他不貪圖,不嫉妒,因此他第一反應,既沒艷羨牧山家大業大,也沒自輕與牧山天上地下,他唯獨感慨:「小牧先生,原來您是有在做正事的呀!」
牧山:「……」
他居然從樂檸臉上讀到「欣慰」兩個大字。
牧山哭笑不得:「樂檸,我難道是什麼遊手好閒的二世……三世祖嗎。」
「不是的。因為你每周五雷打不動來接我放學,周末也都在家……」樂檸清清淺淺彎了一下眼睛,忽而赧然說,「我還以為是我每周回來陪你,原來是你在騰出時間陪我呀?」
牧山微微揚眉,並不想給樂檸負擔,各種層面上的。
所以他又變回並不坦率的大人:「也不是專門,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忙,一沒資歷二沒經驗三沒做過基層,哪能隨便指手畫腳?掛個閒職而已,說我是三世祖也沒錯。」
樂檸沒認同。他對牧山的了解又多一分,知道牧山那樣一個偷偷把盆栽養成小果園的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定是有能力與學習在支撐著的。
樂檸感到開心:「捐給子陽的錢也有你掙的呀!」
「……」牧山無言,笑著搖頭,也不知道樂檸背地裡都想了他什麼。
牧山不喜歡把自己做了多少事情掛在嘴邊,但既然樂檸會因此而雀躍,那他說說也無妨:「集團的教育類公益也從我這裡走。子陽那邊馬上會和我學校的附屬小學結對子,以網絡共享課程的形式分享一些前沿教育資源,還會有一批教育器材捐過去。」
樂檸的眼睛緩緩睜圓。
牧山還以為樂檸擔心項目不能順利在村里進行:「這個項目之前在寶垟縣做過試點,當時是由網絡自媒體平台的知名up主牽頭組織策劃的,找到我們合作提供教學器材。那個活動進展順利,反響很好,之後還會在越來越多的地區效仿推廣。」
樂檸忽然內心激盪,他深深呼吸:「我剛被鄭校長接到子陽小學時,學校修繕過,黑板能看出原本的那種墨綠色,我以為那就是非常好的條件了。可是小牧先生,你說的這些是我以前不敢想……是我以我當時的想像力壓根觸及不到的東西呀。」
「我們鄉村學校,早上五點半早讀,晚自習到十點半,孩子只有整天都待在學校才不會跑到社會上學壞。鄭校長說過,能管一個算一個,能教一個算一個,能走出去一個算一個。」樂檸眼裡漸起薄薄濕意,「小牧先生,你也說過,外面的人難進來,裡面的人難出去,我……是因為你才這麼幸運的,謝謝你能願意做這一座橋。」
牧山心湖若有投石,圈圈漣漪之上回溯著時光,仿佛映出雙親模糊的面孔——他忽然想到爸媽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有些事,他們做起來,遠比別人去做要容易得多。
所以他才更有責任去做。
看見樂檸像一株從貧瘠土壤里奮力舒展枝芽、立身天地間的野植,牧山忽然懂了。
樂檸吸吸鼻子,不想說得太膩歪,歪歪腦袋轉移話題:「話、話說回來,你原本不必來參會,那怎麼來了呀?」
牧山沒把那套「談戀愛的人喜歡做多餘事」的說辭講給樂檸聽,一把年紀要臉要皮,不好直說只是想多點時間多點機會和樂檸相處:「我……正好有事找李浩煜。」
樂檸好像獨立慣了,完全不和牧山黏糊:「哦!那你吃完飯就快去!我等會兒自己走!」
牧山:「……」
雖然有藉口離開去與陳佑良父子會面,但樂檸完全不黏他,他心裡也不舒坦。
後來這股不舒坦勁兒就理所應當撒在了陳佑良身上。
牧山到學校附近的茶坊時,陳光政和陳佑良已經在包間裡等。
見牧山進來,陳光政起身:「牧董快坐!就近找的地方,環境也就這樣,您看看什麼茶能湊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