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山把方向盤捏得很緊,指掌關節都突起泛白。
他壓著火,沉聲問樂檸:「你以前去林老闆那兒,也是自己帶一堆東西過去?他什麼都不給你準備?」
樂檸一愣,不知道牧山為什麼忽然提及林大康,想來應該是他經常借住林家喜苑,牧山想問問他平常吃穿用度的緣故。
樂檸點頭:「是呀?我自己帶過去就好了呀?」
牧山:「……」
荒唐,太荒唐了。
牧山掐掐鼻樑,覺得樂檸實在是被欺負得不成樣子,小小年紀出賣自己,付出賭上人生的代價,到頭來只拿到一點薄利不說,連做保護措施都得自掏腰包!
牧山把後槽牙咬了又咬,生硬說:「我還不至於讓你自己買這些東西。」
我也不會讓你受傷,不要拿我和林老闆比——牧山差點就說出口,又覺得沒必要,真是糟心無比。
樂檸趕緊擺手:「真不用!以後我和您在一起……其實不用您費心的。」
牧山一時失語——樂檸不會連「準備工作」都得自己做吧?!
牧山太生氣了,他想破口大罵,又怕嚇著樂檸,一邊窩火,一邊又在回味「和您在一起」這幾個字時,莫名其妙心軟下來。
以前是他有所忽略,樂檸肯定伴有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創傷和影響。
身體上的,樂檸能及時感受,再做下一次時,就會提前保護自己不要被弄傷,可心理上的呢?樂檸可能自己都沒有察覺。
哪怕他真的不會讓樂檸受傷,樂檸如何能輕易相信一個男人的一面之詞呢?
「不用我費心……你說得好聽,我已經很費心了。」牧山趁紅燈停車,轉頭看著樂檸,強調自己並不是那種精蟲上腦的混蛋東西、從不曾需要過床伴,「樂檸,我沒帶誰回過家,沒和誰發展過這種關係,更沒有強迫誰的癖好,並不是說你進了我家的門,就一定得做什麼,你不願意,我就什麼都不會做。」
樂檸張張口,沒出聲,下意識把書包抱緊。
他怕顯得奇怪,才沒有脫口而出「我其實沒有不願意」——但這想法本就奇怪,他還沒有找到答案。
樂檸低下頭,在擂鼓一樣的心跳聲里,頭腦發熱琢磨牧山的話。
牧山……原來從沒有過別人,只有過他呀?
那為什麼現在突然需要這段關係了呢?因為身邊的人都到了出雙入對的年紀、或都有各種意義上的伴侶,孤單和欲望就越發難以忽視和克制嗎?
牧山馬上就要帶他回家,所以才把話說在前面。
牧山的意思是,在他沒有明確說「可以」之前,就不會主動對他做那些事嗎?
那如果他裝傻充愣,一直不滿足牧山,他不就成白白賴在別人家裡、「光吃飯不幹活兒」嗎?
樂檸腦子暈暈乎乎,他多想去解有邏輯的題目,而不是去揣度自己和別人的心呀!
晚飯,牧山特意帶樂檸去街邊吃火鍋,但樂檸看上去仍很苦悶,皺皺巴巴的,好像也不愛吃。
牧山有點煩躁,樂檸到底愛吃什麼?上次不是說就愛吃便宜街邊攤嗎?
牧山的耐心在樂檸這裡反覆告罄又反覆充滿,實在被磨得沒脾氣。
牧山一手提著樂檸沉重的書包,幾乎是生著悶氣回到家的,剛要換鞋,忽然又被樂檸拽住衣角。
牧山回頭問:「怎麼了?」
「小牧先生,」樂檸猶豫片刻,還是說,「我們可不可以先做一些簡單的呀?」
牧山一頓:「……什麼?」
牧山掃過樂檸的面頰,好像樂檸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紅彤彤的,整個人都紅,就像現在。
樂檸拉著他的衣角,仰臉對他說:「先……牽手……」
樂檸連吃飯時,都陷入苦悶,思來想去還是認為,他不該答應了牧山卻什麼都不做。
出賣自己的身體去換取金錢上的支持,是不正確的,這是他的底線,即使是牧山也不能動搖這一點。
他不能接受和牧山做完那些事,然後牧山給他錢——這是對他的貶低。
而從前牧山花費在他身上的,他也更不應該用這種方式去償還——這是對牧山的貶低。
他以後不再要牧山的錢,以前的,他會努力學習、出人頭地,用將來立足社會、為家鄉帶來福祉的行動,去回報牧山的投資。
至於牧山的私人需求……
樂檸想,這無關於金錢,他也出於私人感情……願意幫牧山。
把這兩點分開後,樂檸想清楚了,他和牧山的這段關係,只能建立在一份拋開利益的私情上。
但無論如何,太親密的事情,他都需要適應、需要「試一試」,所以他才和牧山提出,從牽手這種簡單的肢體接觸開始。
樂檸很忐忑,不知道牧山會不會覺得和他牽手像小孩子過家家,就惴惴等待。
牧山同時想:樂檸果然是覺得,不和他做點什麼,就不能享有他提供的一切、不能心安理得。
牧山有點頭疼。
好好的契約精神非要用在這兒,這麼犟。
「……可以。」最終,牧山敗下陣來,淡淡說,「不過,我們不是早就牽過手了嗎。」
樂檸心中突跳,還以為牧山果真覺得牽手不夠——手卻忽然被牧山牽起來,他眨眨眼睫,赧然確認牧山修長的手指正與他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