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无双临近正午才被轮到,他拿着木签登上臧长老的试剑台,向对方颔了颔,接着动作熟练地抬手一劈,竟是将对方的肩膀打得晃了一下。
“嗯,足够了。”
臧琼云试了半日,甚少像这样露出笑容。弦无双毕竟是乐佚游亲自教养了数年的,虽然还不是亲传弟子,但众望所归,连许多同门和长老都看好他,觉得掌门亲传非他莫属,应当不会再半路杀出比他更有天资之人了。
乐佚游也站在一座小丘上,静静望着那边,见弦无双转身朝着领取玉令的地方去了,也笑了笑:“无双是少见的好胚子,若亲传真是他,我也算是圆满了。”
晏伽歪了歪头,并没说什么。
林惟竹这边看了半晌,转头问丘屏和苏获:“不对,晏伽呢?他不是也参选了?”
“他是临了才插进来的,肯定在名册最后了。”
丘屏撇撇嘴,“过了晌午更难熬,日头正毒的时候,等了这许久,肯定不如早上凉快时轻松。”
林惟竹点点头,说:“那就让我们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强过我们,居然还能让乐仙师破例。”
越陵山本就晴朗无云,许多人硬生生等到未时,更是热得受不了。再加上前面有那么多被无情筛选掉的落选者,每个人打出生起便是被捧着、哄着的,乍然被贬得一无是处,简直是莫大的打击。
“我死了算了!”
一个刚刚落选的男修两眼通红,转头就往山崖边上扑,周围人立刻过来拉他,纷纷劝解道:“这位道友,人生何处没有胜境绝景啊!你何必如此轻生!”
“让他跳!”
一道声音自人群之外传来,众人纷纷扭头看去,见来人是个穿得不甚起眼的孩子,刚从试剑台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抓着一枚木签,看来也是在此候选的参试者。
“这位小友,你又何必如此出此恶言、轻视人命?”
又有人不满道,“他要寻死,难不成你也能冷眼旁观吗?年纪轻轻的,行事竟然这样乖张。”
“他心里憋着口气,你们若强拉着他,不但越堵越死,且更会出人命。”
晏伽说,“你们这会儿拦了,保不准等他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跳了,到时谁去救他?越陵山的山崖百尺之高,让他站在那里往下看着想一想,跳下去到底值不值当。”
这话一出,那些人也犹豫了,抓着那灵修的手纷纷松开,前面也让出了一条路。
原本要寻死的灵修满脸是泪,一看竟然没人拦自己了,愣了片刻,便抬脚往悬崖的方向走去。众人都捏着一把汗,悬心无比,唯恐他真的跳了。
然而那灵修走到崖边往下一瞧,忽然“嗷”
一嗓子,闭着眼连蹿带跳逃了回来,抱着路旁一块石头瑟瑟抖:“太高了!”
“这位道友,莫非你在拿我们寻开心?”
一人恼怒道,“亏得大家还怕你真的跳下去。”
“就是!”
方才还扼腕叹息劝阻的声音,转眼间换了个风向,“你若真的跳了,我们还敬你三分,何必这样哗众取宠?”
“我怕死不行吗!”
这人接二连三自尊心受挫,崩溃大哭,“我还怕摔不死,摔残了我后半辈子怎么办?!”
人群见闹剧已解,也逐渐散去,留下那位人生前路一片灰暗的灵修在那里痛哭。
“怕死就不要跳,一心寻死就不要怕。”
晏伽往石头上一坐,看着他说,“你跳下去,顶多这群人当场唏嘘一会儿,对着你碎成八百块拼都拼不起来的尸身说一句‘好可怜呐’,转头便各回各家,不出两天就把你忘了。你以为自己以死明志,其实别人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只会记得今年是谁选上了徒之位,而你呢?”
“你明白什么?”
灵修抹着眼泪道,“我从小苦练,就为了今日!哪怕能做越陵山其他长老的弟子,都比如此籍籍无名地活着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