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吵完了,何熙直接推门进去,周海霞都有点愣了,不太好意思地说“何总您听见了,我”
何熙并不在意,笑着说“我做了次小人,因为听着这个消息,我自己也有点被打蒙了,听到你们议论,就没进来,偷听了一次。说真的吧,每个人的说法其实我脑海里都过过。”
“第一反应是路断了重要的一条,第二反应是开始扒拉还有哪些国家可以合作而且有能力拿出这些设备,第应是真难啊,几乎只有放弃一条路。”
周海霞本来还害怕何熙说她,但听着何熙这么说,心也定下来了,何熙冲她压压手,她就坐到了位置上,接着听何熙说。
“但最终,我还是觉得不能放弃。理由其实很老套,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得到部委的支持不容易,可部委愿意支持我们也是下了很大决心,背负了很多压力的。”
“我们既然提出来了要做整车,如果这一次放弃了,下一次再有人想做,可能是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
“那时的环境只会比现在更差。”
“所以,什么原因都不能放弃。即便有一丝可能,也得试试。”
何熙这话说完,于敏忍不住就鼓起了掌,“我信你,何总。我也愿意试试,就跟你说的,如今他们没进来,我们想展都这么不易,如果以后这些齿轮厂、锻造厂都转产了,再想做可是要从头来,工人都不好找,不能停下来。”
不过胡悦之却说“可我们的确没有路了。就指望啤酒国吗命悬一线,可不是好玩的,要不断了,要不受制于人。”
何熙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得有策略。”
她说完,就将手里的纸拿了出来,直接用吸铁石粘在了后面的铁板上这还是说服部委的时候用的那块,现在直接上墙,成了他们开会时的专用展示板。
何熙就说“对于啤酒国,我们必须要尽力保持这条通道的通畅,所以,有两点需要做到,一是整条的生产线是不能再采购了,我们需要的是拆分。譬如齿轮厂,我们就可以先报铣床,这个是存量最大的,也是我们需求量最大的,先买回来,再想办法凑齐组装。”
“第二个是,不再以齿轮厂的名义购买,我们可以机械厂之类的厂家名义来购买。虽然都是走我们公司,但好歹给他们一点理由。”
何熙说“毕竟,规定是国家的行业的龙头企业的规定,其实对于升斗小民来说,挣钱是最重要的,只要可以合规,他们就愿意卖。”
这个说法大家倒是同意,林侯胜直接说“是这样的,我们联系的那家车架厂,是非常愿意将整条生产线给我们的,毕竟樱花国国内产量过剩,留在那里根本卖不出去好价钱。给我们反倒是挣得更多。”
“所以我们跟着秦野去实地考察的时候,他们其实应该能看出来,我们不会樱花语,反而很热情,没有一丝不愿意。”
“这次秦野被吊销执照,生意谈不成,我想他们不会很高兴的。”
“这个我同意,但是,这种铣床倒是能够拆分出来购买,可是车架厂这种怎么办,横梁压力机纵梁压力机,这一开就是车架厂用的,拆出来人家也知道你要干什么”
这个何熙也是冥思苦想了,但是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她只能说“目前来说,只能推后,以待时机,我认为当前是把能进口的先买回来。”
这是无奈中的无奈,如果不是没办法,何熙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显然,大家都理解,不过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于敏立刻说“那我们先做好能做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有所松动,或者有了新的办法呢。何总,这种拆分是需要专业人士的,就算是铣床,行业不一样,用途不一样,也不一样。我建议我们拆分好后,先拿去京大给佟教授看一看,把关一下”
这要求倒是不错,何熙点头“就这么办”
她就看着范娜娜和其他几个人立刻凑到了于敏身边,显然是帮忙去了。倒是胡悦之和徐海信没有动,而是低下头,好像是在看自己的资料。
等着人散了,孟爱华和林侯胜都没走,他俩是这个公司的主干,这会儿显然更觉得压力大。
孟爱华主要是负责人事,跟何熙说“恐怕人心不稳。”
何熙怎么能看不出来她说“来去自由,这个不强求。如果有人要走,那就痛痛快快答应,交接完后,不满一个月给一个月工资,奖金也按着今年的月份计算一下,好聚好散。”
孟爱华是真不愿意答应,但也知道没办法,只能点头。不过她还是问“真的没有别的路吗”
林侯胜也摇头:“很难,过去是全世界针对我们国家,现在是全世界汽车行业针对我们,你想想,咱们国家哪一步容易,就知道咱们要破冰,也难得很。”
不过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日子是真不好过。原先晴天机械一路展是上扬线,激流勇进,时时刻刻都是好消息。但随后的两个月,几乎没有什么消息。
啤酒国那边倒是答应了一批铣床,但对何熙第二批提出的加工中心,就没有什么回复了,问就是没合适的。
何熙倒是走访了部委名单的工厂,心里也有了合作的对象,甚至跟齿轮厂一样,对于设备的改造升级计划也都加班加点的做了出来,但却无法推进。
整个进口二手设备公司,从一开始的熙熙攘攘变成了门可罗雀,本来何熙是想大家高高兴兴看门口银杏树叶黄,多美好啊。
结果十一月最美丽的日子,他们的心情正不好,偏偏京城还连下了三天大雨,一树金黄变成了满地金黄,被张大爷他们扫走了。
用孟爱华的话说“仿佛扫走了我对人生的热情。”
因为这天一上班,胡悦之和周海霞、许书影三个人一起对孟爱华提出了辞职。
孟爱华其实是想挽留的,大学毕业来了的确是可贵,但是他们上手培训也是艰难这是带着出国真金白银教出来的,这时候走了,到时候真忙起来,熟手不够,再培养可难了。
孟爱华小心地问“我们工资都是按月的,也没有拖欠,要不再等等,说不定还有转机”
胡悦之是待得最久的,他是何熙从佟岁民那里要来的第一批实习学生,跟大家都熟悉,他开的口“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们的人生规划问题。虽然你们理想很伟大,但现实情况是,整车已经不可能了。”
“尤其是84年之前推出来能与合资车抗衡的整车,完全没有任何希望。我们不是为了钱留在这里的,是想要做成这件事才留下的,否则我们当时毕业,都有更好的出路。”
“现在这个项目不可能成功,我觉得大家就没必要耗费在上面。几台铣床没有什么作用。我其实挺想劝何总的,继续做动机吧,但她显然并不愿意放弃,那只能祝福与尊重。但我们就不陪着了。”
孟爱华就叹口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肯定不能再留人家了,“好,我这就给你们办理离职手续。”
何熙有交代,孟爱华还是办理的痛痛快快,尤其是给他们工资和奖金的时候,胡悦之他们还挺惊讶的。
足足好几千块钱,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胡悦之有点结巴“这是”
“这是何总专门交代过的,奖金工资都按着足月,你们点一点,对了给我签个字。”
胡悦之倒是有些不要意思了,“谢谢何总了。”
这不过是内部的几个人,其实在外部也有不少压力。
起码他们就在部委旁边,天天跟部委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其他人都好,知道他们艰难,但也没说什么,谁不知道夏国工业被技术封锁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