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山看得有些入迷,每一张他都想好好看,隋辛驰真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他父亲站在一座建筑前面,搂着桑青,全黑色的头发被风刮了起来。
“文湖边上的美术馆是我爸来湛城工作后设计的第一座建筑,一直是他最喜欢的作品。”
“我朋友之前在那里办摄影展,我还夸展厅的设计来着,你爸太牛了。”
“他也是个挺高傲的人。”
晏山指着一张隋辛驰叉腰挺胸,两腿大岔着,一手握甜筒的照片,说:“这张送我呗。”
没见过这样拽得放肆、装腔的隋辛驰,晏山觉得有趣,隋辛驰凑脸来看,觉得这模样真是欠揍,说:“这是香港迪士尼开业那年在里面照的,太傻了。”
“零五年?”
“记这么清楚,不会你也在?”
“我是零六年去的,你要是晚一年去说不定我们就能碰上。”
“那样我十岁就陷入爱情,有点太着急。”
隋辛驰摘下照片递给晏山,晏山把照片放进手机透明的壳子后面。
“你以后可能永远没我这待遇,我爸妈不可能让我领着你回家吃饭,还对你和颜悦色的。”
“这无所谓吧,就算一辈子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也没关系吧,跟你在一起,用不着他们认同。不过你要是想要认同,我也陪你去骚扰他们,天天登门拜访都行,不信到了我们五六十岁他们还不妥协。”
晏山说:“最早以前想要认同,现在不在乎了,跟你好好在一起就够了。”
饭桌上轮到晏山大显身手,桑青显然对他专业的摄影技巧感兴趣,让晏山下次带着她去扫街拍照,还说一个知名导演是她的老同学,改日想把晏山介绍给这导演,他的工作室缺有才华的导演。
隋辛驰的父亲虽不算话多的类型,但人很亲和,又带着些淡淡的幽默,晏山总算知道隋辛驰的性格遗传谁多一些,父子都是冷酷的外表,温柔的心。
饭后隋辛驰和他父亲在厨房洗碗,晏山随桑青上到顶楼的小花园里,观赏桑青种植的植物,虽然花朵还未绽放,光是成片的绿色足够盎然,晏山说如果是春秋在这里坐着晒太阳,喝咖啡,一定太惬意,桑青笑着说:“那你春秋可以和隋辛驰来住上几个月,或者你甩下他单独来也可以。”
他们坐下来,望着对面的人工湖泛起波澜。
晏山主动说:“阿姨,你把我叫上来说话是不想让隋辛驰听到?”
“你挺聪明,小晏。”
桑青说,“那就跟我说说隋辛驰最近怎样,我是想问他本人”
“可你又觉得不要再在他面前提起那件事。”
“是。”
晏山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势,这是一种长谈的架势。
“这段时间我常留在他家睡,或者找理由让他来我家,其实看得出他乐意这样,只是不想主动提,主动提就显得脆弱,证明他晚上一个人睡害怕,他想让我认为他忘了、他振作了。但有时候我半夜醒过来,发现隋辛驰不在我身边躺着,我也害怕啊,我就到处找他,他有时在厕所,有时在阳台上,有时在厨房,不是抽烟就是喝酒,当然都不多——这让他更好入睡。”
晏山叹口气:“很难说去做点什么带他迅速地走出阴影,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更没有遗忘的可能,我只能在每次发现他抽烟喝酒的时候陪他一起,或者抱着他,让他感觉到不孤独。他的阴影会是我的阴影,他的解脱也会是我的解脱,我希望爱可以抵消一切磨难,我知道他在我面前的笑都不是强颜欢笑,是他真的快乐,我有让他快乐的能力,多么好。”
桑青捂住了眼睛,她的肩膀耸动了一阵,有暖流透过她的指缝滴在大腿上,她想让声音平稳可声音还是震动。
“谢谢你,小晏,真的谢谢。”
晚上,晏山和隋辛驰载上买买,去机场接童米兰。
oon和ice也来中国,oon要实现让隋辛驰纹身的愿望,一见隋辛驰,立刻问他:“我是晏山的朋友,找你纹身可以不提前预约吗?”
隋辛驰说:“晏山的朋友有绝对的特权,你直接来我家找我吧。”
童米兰焕然一新、脚底生风地拖着行李走出航站楼,她整个地蜕变了,为此她在车上竟差点掉眼泪,但买买是真的落泪了,她问着童米兰她想知道的一切,童米兰温柔地解答着一切,不管买买是否能听懂,她握着买买的手,感觉着买买的颤抖,她知道也懂得了买买的欣喜,有谁能真挚地为另一个人的重生欣喜?晏山在后视镜里看见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他想有一天童米兰或许会接受买买,或许她还是注定要爱上另一个男人,可买买,谁又能替代她在童米兰心中的地位。
童米兰说:“接下来,我要去改身份证上的性别和名字!我简直无法忍受这名字这错误的性别。”
晏山说:“我决定纪录片的名字叫《她叫米兰》,怎样?我已经剪出了成片,或许能送上院线。”
买买举手:“我要包场请所有朋友去看!”
晏山带几人去吃最正宗的火锅,oon辣得像刚游泳上岸,嘴巴肿成香肠,可还是不停地烫毛肚,最后说英文都不利索。
就在这家晏山、康序然和谭兹文往常聚会的地方,晏山刷到了康序然的朋友圈——他和非洲许多小孩的合影,一共九张图,晏山一张张地翻看,在最后一张发现了另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的身影,那似乎是不经意地显露,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可晏山懂得康序然,懂他的显露和萌动,晏山为康序然高兴,这高兴里掺杂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