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山脚前一袋东西,车把上一袋,隋辛驰两手各一袋,老余的电驴负重前行,却丝毫不减行驶速度。
隋辛驰陪着晏山把东西提进院里,未曾想杰森请了一个道士在做法,场面混乱不堪。院里正中一张八仙桌,铺着一张黄色的坛布,桌面依次摆放着香炉、酒杯、供盘、烛台等物件,一个身穿道袍的长胡子老头右手持柳木,左手托一只碗,用柳木沾了碗中水在院内四处泼洒,嘴里叽里呱啦不知念叨什么,杰森跟在道士旁边,接着那水跟接着仙露似的。
晏山和隋辛驰都被此隆重仪式给惊得呆愣在原地,他们相互看一眼,都有点想退出去。
杰森看晏山回来,忙不迭奔过来,握住他的胳膊,说:“晏山,你回来得正好,我请了道士给我们驱鬼,你接触尸体最近,肯定身上怨气最重,快让大师给你净化一下。”
隋辛驰推了一下杰森放在晏山胳膊上的手,不满道:“我看你入魔了吧,赶紧把这神神叨叨的人弄走。”
杰森不听,坚持要拉晏山去道士身边,说如果不驱除恶鬼,他们整个院子都不得安宁。隋辛驰东西一扔,也不跟杰森争执,拉了晏山就朝门外走,晏山看见那些法器,听见驱鬼之类的话,给弄得浑身发凉不自在,好不容易这几天没想到这些破事,也算睡了几个好觉,这时又迷糊起来。
隋辛驰感觉到晏山的表情不太好看,说:“你别管他发疯,这道士我知道,就是古城里一个江湖骗子,被人送到派出所好几次了,等会老余要是回来看到杰森搞这些,肯定得把他赶出去。”
晏山“嗯”
了一声,心里有点想笑,总感觉隋辛驰比他还急迫,他倒也没胆小到这地步。但还是配合隋辛驰的担心,装得脆弱一点?
“隋辛驰,我感觉我有点站不稳。”
晏山小小地扭动了一下,扶住墙壁。
“没事,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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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余牵着飞行员从路口遥遥走来,左手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哼着一首十年前他写的歌,见晏山柳树似的扶墙站着,调侃他:“这是低血糖了?”
隋辛驰说:“你进去立马高血压。”
飞行员用四条腿率先跨越门槛,它永远热爱奔赴前线,狂吠不止,老余觉出不对紧跟步伐,背影停顿几秒,剜人的目光即刻锁定杰森,手中黑塑料袋旋风锤一般抡出火星,朝着杰森就砸去,边砸边骂,让杰森马上收拾行李滚出去,杰森抱头逃窜。塑料袋里的东西打着他还蛮疼,软中带硬,好像还温热,他想说别用吃的东西打人,随着老余手酸一泄力,塑料袋掉地上,两团黑褐色的椭圆形的东西滚了出来。
“老余!他妈的你用狗屎打我!”
飞行员再次欢叫,满意它的排泄物成为武器。道士一看大事不妙,早就火速打包好桌上物品,要从门口溜走,带着他的驱鬼神器一路狂奔,在转角处还脚底打滑摔一跤。晏山说这要是鬼来了都追不上他,比老鼠都贼。
隋辛驰说:“他俩要闹上好一阵子,去纹身店吧。”
晏山把手中东西扔在墙角,拍拍手说:“走吧。”
通往纹身店的路走过太多回,基本轻车熟路。晏山两手揣进衣兜,微微低着下巴,躲避风的侵袭。他说:“其实我觉得这些事是说不清的。”
隋辛驰疑惑:“什么事?”
“之前惠英姨下葬一天以后,老张就住进医院了。老张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身体一直不错,连生病也很少。我去看望他,他坐在轮椅上,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头歪着,半张脸都像是被钩子给勾扯到一边去了,他儿子说他闹着要出院,不想死在医院。结果惠英姨头七过后,老张身体竟慢慢康复了,要知道之前医生都让家里人准备后事的,你说这事是不是说不清?”
“有可能只是爱人去世后引起的悲伤,才导致身体出了问题,情绪对人的健康影响很大。”
“可是有些事还真无法用科学解释。”
“那是目前的科学还不能解释清楚。”
隋辛驰说,“怎么成了你劝我相信超自然现象?”
晏山嘿嘿一笑,说:“你不会这样吗?先是否定一通自己,再让别人反驳,这样心里会比较踏实。”
隋辛驰点点头,说:“那我是不是长得特别不好看?”
“你长这样还”
晏山顿悟,“对,是这个意思,还挺会学以致用的,太聪明了。”
晏山浮夸的称赞使隋辛驰倾露一个最自然的微笑,这让他想起幼儿园时的老师,总对他竖起大拇指,再给他一张超级绚烂的sticker,说你真聪明。得到sticker的四岁隋辛驰是宇宙最幸福的小孩儿,闻闻胶纸的气味都兴奋好久。他的确是一个在称赞中长大的小孩,也逐渐忘却了最初称赞带来最原始的雀跃。当下,晏山犹如一张让他快乐的sticker。
约满背的是一个头发白如雪的大爷,外圈一长溜头发围起中间光秃的头皮,他一进店,温小妮怀疑这大爷进错店,说大爷您找谁?大爷把鹅黄色的薄羽绒服一脱,身穿暗灰色保暖毛马甲背心,圆滚滚的肚皮把皮带撑得老高,说我找隋辛驰纹身。
隋辛驰一进门,温小妮就先拉他到边上,说你怎么约了个老大爷,这么大岁数能受得了纹身吗?隋辛驰说微信号明明是个年轻男人的,他就问了句是否成年,对方还发了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过来。晏山旁边幽幽来一句:“你们有没有看过《本杰明·巴顿奇事》?”
温小妮白他一眼,说你能不能少看点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