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比连上一周班还累。
袁青禾跟着进了房间,先把背包放下,再将衣服和课本试卷收拾出来,正要坐下翻出一张新的卷子,视线突然凝在袁青梨身上——
袁青梨没什么形象地趴在床上,连拖鞋都还在脚上,原本遮住一半大腿的t恤卷到了小腹,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腰上有几处交错的掐痕,经过一天时间,已经褪变成了青紫色。
是任谁看都能看出不对劲的暧昧痕迹。
纯情的女高中生虽然听过不少姐姐的“艳史”
,但这场面还是有点刺激了,她怪叫起来:“啊啊啊啊袁青梨!我说你怎么爬个楼都觉得累呢!”
袁青梨心不在焉地趴在床上,闻言回头,看见女高中生涨红着脸,手指在她露出的半截腰间。她跟着垂眸看了眼,对床边大惊小怪的人说:“成年人行为,未成年请勿模仿。”
袁青禾:“”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的试卷翻阅声,房间外八月的蝉鸣如奏乐。
太阳下山后,夜晚的凉风一扫燥热,窗户大开着,屋里没开空调也不显闷热,袁青梨听着屋里屋外的动静,在这难得的安逸中发了会儿呆,之后竟然就这样趴着睡了过去。
她在梦里回到了四年前的夏天。
那时候她已经成年,找一份暑期工不再千难万难。打兼职的商场在她家和陈宿西家之间,陈宿西偶尔在楼上的溜冰场或者对面的桌球室玩,玩完会来等她下班,两人去小吃街买一堆吃的,或者绕着城市兜一圈吹风——陈宿西那会儿刚拿到驾照,开车很上瘾。
后来他要去西南旅游,因为驾照还不能上高速,所以只能坐飞机。
托他的福,袁青梨人生第一次坐了飞机。机场很大,值机步骤对她来说很复杂,但她跟在陈宿西后面,一点也不慌张局促,顺利取了票登上飞机。
她后来没再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因此也没再坐过飞机,那张纸质票被她放在某本书里,当作书签用。
她是不爱看书的人,上大学后没有再打开过那本书,自然而然的,也没再见过那张“书签”
。
这个梦戛然而止在她把机票夹在书里,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身上盖着被子,而袁青禾伏在桌前戴着耳机安静听bbc。
袁青禾随口说的话和梦里的画面交织在一起。那枚唇钉在她睡着后掉到了床单上,她重新捡起攥进掌心,又发了会儿呆,突然翻身下床,在积灰的一堆书本里抽出其中一本,看到了那张泛黄的机票。
时间像是被人按了倒退键,中间几年的空白也跟着被擦拭,只是这空白在擦拭中起了雾,让她破天荒的感觉到几分茫然。
袁青梨是很少回望过去的人,她的人生一直信奉享受当下,正因如此,她和陈宿西才会在过去和如今都能合上彼此的拍子。
如果没有陈宿西,高中放学她应该是一个人在街上乱窜,或者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坐着发呆。她不喜欢回家,客厅沙发长期被袁父霸占,她的活动空间只有和妹妹公用的房间。袁青梨并不反感和妹妹共处一室,但少女时期的她太渴望拥有个人的独立空间。
可陈宿西很少让她落单,无论上课下课,需要上学的日子或是假期,那三年里,他们仿佛成为了彼此的影子,也成为两个始终连在一起的名字。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和她的家人一样,成为她即使偶尔厌烦却不能轻易放下的牵绊。
所以后来的几年里,袁青梨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和陈宿西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敌对关系,上大学后的疏远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距离,他们都不喜欢费劲儿维持一段关系,所以每个阶段有不同的朋友,这很正常。另一部分则是袁青梨的有意为之,她亲自越的界,这段关系维持不下去,而她失去一个合拍的朋友,这是她活该的。
他们都不可免俗地走进了极其俗气的关系里,从前吃一顿麦当劳也能聊上两个小时,现在说不上两句话就滚到了床上去。
袁青梨十分享受这段关系,事前热热烈烈接个吻,事后暧暧昧昧温点存。但要让她再和陈宿西回到恋爱关系,袁青梨一点儿念头都没有。
她一直自认为能在一段关系中做到泾渭分明,可如果不是袁青禾说破,她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似乎都过多地参与到了彼此的生活中。
那本书连带着泛黄的机票一起重新被她放回角落,等着积下新一层的灰。
唇钉始终被她握在手上,因为不自觉的用力已经嵌进肉里,她松了松手劲儿,拿起手机给陈宿西回了信息。
这一晚袁青梨终究是没留在家里过夜。
跟袁母打了声招呼,她再下楼的时候,陈宿西已经等在楼下了。
从前他也时常这样等在楼下,有时候形单影只长身而立,等她下楼后递给他一杯奶茶或者新出炉的鸡排;也试过偷偷把家里的电动车骑出来,载上她眼看四方避开交警瞎晃;毕业后他很快开上车,佯装车技成熟的男人,最初却不敢让她坐在副驾。
这些变化代表了陈宿西不同阶段的成长,恰巧的是,袁青梨都亲眼见证过。
在副驾和后座中犹豫了几秒,袁青梨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扣上安全带后车子发动,不带一点停留。
周末的夜晚路况堪忧,幸而他们都不赶时间,车窗开了半截,悠悠晚风吹得人发懒。两人一个专注开着车,一个低头按着手机,一路都没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