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宿西和那位名叫苏玥的粉头发女生。
陈宿西大学念的什么专业袁青梨已经记不清了,但总归跟艺术无关,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从事音乐方面的工作。就像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几天不见的人什么时候把头发染回了黑色,看起来和十七八岁那会儿一样,但袁青梨如今对他的了解已经微乎其微了。
他看上去似乎也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意外,挑了挑眉,很自然地笑起来:“真没想到啊,还能跟袁老师成为合作伙伴。”
袁青梨这一天紧盯着活动流程,精神始终紧绷,这时候才稍微松懈一些,她不知道这源于自己对眼前人的信赖。只是跟着笑起来,嘴里故意说着反话:“可别把我的工作搞砸了。”
换来他的嗤笑。
陈宿西从小就对学习以外的很多东西感兴趣,什么都接触了一点,其中对乐器琢磨最多。他会的乐器有好几门,初中的时候父母原本想让他走音乐特长,但他觉得爱好假如成为任务就会变得无聊,最终还是混混沌沌地成了文化生。
高中后的几年他确实也没再怎么碰过乐器,顾着吃喝玩乐去了,直到上大学,他认识了一心想当rapper却和他一样上了理工学院的苏郢。苏郢是音乐狂热者,但是资质平平,他自己也能认清,但没有认命,大学期间就开始搞原创音乐,苏玥是他拉拢的钢伴,而陈宿西则是他随手捡的十项全能。
陈宿西开始认真去做音乐、搞编曲,在校内一度小有名气,在大学毕业前,三人的团队规模已经初现雏形。毕业后陈宿西决定回南临,苏郢和苏玥也跟着回来,三人一起开了间小工作室,他回来的这阵子都在琢磨这些,但谁也没说。
活动有惊无险地结束,袁青梨开心又疲惫,以为终于能回去睡个好觉,谁知张小婕精力无限,邀请一行人去酒吧玩。
乐队还在收拾,张小婕一眼看到陈宿西,这人即使换回常规的发色辨识度也高,因为他今天很“乐队”
。耳骨和唇下都戴了一枚银钉,头发理得很短,而他的辨识度不仅来自这些额外的装扮,更因为那张立体的俊脸。
张小婕凑到袁青梨耳边,说:“诶,这不是你包的那位吗?”
在自己的地盘上,她的音量根本不加掩饰,陈宿西已经看了过来。
袁青梨:“”
出了工作室,袁青梨还看到候在门外的两个熟人。
一个是声称自己去省会出差的好朋友苏融融大小姐,一个是最近频频见面却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的苏郢。
苏融融没想到会这么巧,做贼心虚的她面上表情有一丝崩裂,毫无底气地开口:“哈哈梨梨,我刚回来呢,碰上苏郢,就去他们工作室转了转。”
袁青梨双手抱胸,一句话没说,苏融融也就闭嘴了。
张小婕一点儿不嫌人多,就怕不够热闹,当即又招呼他们加入,零零散散凑了几辆车,一齐往酒吧去。
提前定了张大台,一圈人坐下来瞬间无虚席了。这里光线晦暗不明,袁青梨放下挂了一天的社畜笑脸,工作完美收官,她心情尚佳,单手懒散地撑在桌上。
在场各个都不是内向的主,转眼间苏融融已经跟张小婕抱到一起互称姐妹了,一点不用担心冷场。杯里喝掉了一半的酒,坐在她身旁的人凑近她,问道:“生理期结束了?”
以他们的关系来看,这句话的暗示性很明显,但实际上陈宿西只是担心她在经期喝酒,毕竟上一回她把自己折腾成那样。袁青梨整个人都很放松,从喉腔里发出一个“嗯”
的单音节。太喧闹的环境里听不到声音,但陈宿西贴她太近,能清晰感觉到她声带里发生的震动,像被拨动的琴弦那样。
陈宿西给她把酒杯满上,两人碰杯后,袁青梨没急着喝,想起来问他:“怎么突然做起音乐来了?”
其实她想说“玩”
,但好像不太恰当,于是换了个说辞。她记忆里的陈宿西实在太难得有认真的时候,包括即使都大学毕业了,她也以为这人还在四处玩乐。
袁青梨偶尔会有些沮丧,好比苏融融和陈宿西,他们都有玩乐的资本,可如今看来,又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如鱼得水,兜了一圈再看,身旁人似乎都有如传送带般顺滑的扶梯,而她是仍走在高低不平的楼梯上,做一个紧张喘气的实习生。
袁青梨自初中起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人,她与他们走到了同一个圈子里,看似没有什么不同,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袁青梨很早就明白,即便是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也有壁垒。
被虚荣心和自尊心操控的青春期里,袁青梨为这一方一寸的壁垒暗自做过许多努力。
陈宿西看着她的眼睛。这里实在不是适合对话的场合,但他还是回答了:“不是突然,蛮长一段时间了。大学的专业课太无聊,想找点事情做,就重新捡起乐器了。”
这个回答很“陈宿西”
,袁青梨不由发笑。
他们坐在桌台的最边缘,中间地带自发玩了好一会儿的抓手指游戏,袁青梨抽空看去一眼,苏融融已经倒在苏郢怀里了。
“”
她首次旁观苏大小姐的恋情,并不知道苏大小姐原来是这样的直球选手。
陈宿西自然也看到了,他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他们这样挺好的。”
袁青梨用眼神发出询问。
“换个再聪明点的,能把苏郢那傻子骗得底裤都不剩。”
“”
如果没有前几次的接触,单看苏郢这张脸,袁青梨是很难相信这句评判的,但现在她完全有理由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