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忍着干呕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刀,烛台在□□的爆炸下滚落到地上碎成几块,但好在火焰仍然烧得热烈。
他将小刀在火焰下烧了烧,对黎簇说:“你忍着点。”
黎簇轻笑一声,说:“怎么?不趁着机会跑吗……呃啊!——”
看见黎簇痛得面容扭曲,吴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好在黎簇嘴巴是毒了点,身子倒是很实诚,吴邪挑石块的过程中只是嘴里嚷嚷着要杀掉吴邪,身体却一动未动,乖乖地俯趴在石壁上。
撒上伤药,吴邪又掏出纱布给黎簇包扎,感受着痛意逐渐溃散,黎簇淡淡地开口:“吴邪,如果回到十年前的古潼京里,你能像现在这样给我包扎就好了。”
墓道里引爆c4,炸得双腿险些残疾,来不及喊一声疼就被汪家人掳走,再然后,便是与蛇为伍的日子。
吴邪算得到汪家人的动向,却算不到一个幽闭恐惧症的少年,在极度孤独惊惧的情绪骚动下会做出怎样的自毁行径。
“对不起。”
黎簇一怔。
吴邪蓦地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爆炸时,你没有犹豫下意识护住了我……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黎簇愣了半晌,他的眼底满满的痛色,垂着脑袋闷闷说道:“那你会带我回家吗?”
“我会先带你去医院。”
“……”
吴邪的笑容极具感染力,黎簇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他盯着在他身前用绷带系蝴蝶结的吴邪,看他鸦羽般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道道竖影,扑朔扑朔,如同墓道里的烛火,明明脆弱得仿佛一阵风便可吹灭,却偏偏烧得这样炽烈,让人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黎簇一挑眉眼看了看被碎石炸通的墓道,又垂眼瞥了瞥吴邪,趁他没注意,右手悄悄向身后探去。
“吴邪,你看上面。”
在吴邪被诓骗抬头看去的同时,黎簇拾起身后的绳索猛地甩出,圈住了吴邪的双手捆在其身后。
“不愧是你,天、真、无、邪!”
黎簇将吴邪死死压在石壁上,单手便禁锢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剧烈的动作使得黎簇再次吐了口鲜血,他跪坐在吴邪身后,用下巴抵在其颈窝,让唇齿间流出的鲜血自吴邪脖颈滑落,像是吸血鬼品尝独属于自己的盛宴。
“你,你做什么?!”
惊慌失措的小狗止不住挣扎起来,凹凸不平的石壁顶到了他敏感的位置,短暂折腾几下后,他忽然冷静下来。
“你受了重伤,困不住我太久,等你鲜血流尽,我自可脱困。”
黎簇低声哑笑,后背痛得厉害,他说:“瞧瞧,这话说得多残忍啊,我好怕哦。”
“……”
“你不如先想想,在我血竭而亡前会对你做些什么?”
吴邪闷哼一声,眼珠一转便求饶道:“这位大哥,我不知道哪里得罪您了,先给您道个歉,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我二叔很有钱的!”
黎簇自顾自地说起来:“吴邪,真羡慕你啊,你到哪都有人珍惜疼爱,不论发生任何事,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哪怕你杀人放火都有人给你兜底……我是第十八个,前十七个,都死了吧?”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刚刚我听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开口便是‘法治社会’,怎么?您吴小佛爷从良了?”
“吴邪,你真的该死,可我没有杀你的时间了。”
吴邪挣扎的动作一滞,他微微侧头,看到一截泛着幽幽黑光的古刀架在黎簇的脖颈处,来者一句话没说,仅仅是用刀背拍开了黎簇,接着伸手将吴邪拉到自己身后。
吴邪看到张起灵清清冷冷地站在那,浑身是尘土,有些狼狈,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穿过炸毁的墓道,他也从不会言说。
“张起灵,你是来杀我的?”
张起灵的刀尖本是指向黎簇,听了他的话却又收了刀,他罕见开口:“法治社会。”
“?”
黎簇干笑几声,说:“你们走吧,我想留在这了。”
张起灵淡淡看了他一眼,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道上都说,张起灵只救想活之人,果然如此。
看着两道人影逐渐消失,黎簇微眯的眼睛里,仿佛看见吴邪回首望向了他,黎簇很想伸手,却一丝一毫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这一次,他依旧紧紧追随那道清冷的身影,恍惚间,黎簇仿佛又想起了十年之前。
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王盟曾给黎簇打了个电话,问黎簇愿不愿意与他合作,阻止吴邪最终的计划,黎簇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时的他想要融入原本的生活,却也感受着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自己,他迫切地想要离吴邪远远的,一丝一毫都别再沾染,不想被利用,不想重复过去的噩梦,因此,他选择逃避。
可如今黎簇有些后悔,他忽然很想知道,在那样重要的日子,吴邪拼了十年的命才换来见面的机会,他会是如何的表情?心狠手辣、机关算尽的吴邪也会露出年轻时天真的笑吗?
冗长的墓道不多时便静默下来,黎簇歪着脑袋紧盯着那团烛火,颤颤巍巍的火光在一点点消逝,逐渐化为火星的红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中。
被炸破的墓道此刻灌入一阵轻盈的风,带着点点花香冲进黎簇的鼻腔,又穿过他淋漓破碎的肺,黎簇困极了,沉沉地垂下头去,一时间天地倒转,整个人都像是被提起来一般浮在空中,又轻轻放到地面,他感觉浑身都被毛茸茸的东西包裹住了,痒得他抓心掏肺,却怎么也动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