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一阵一阵跳动,而它的主人却难分辨是因何而颤。
他伸长了手,微冷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颌。
所隔暗墨,她一时失神,再凝聚目光时,视线恰落入他的眼中,与他四目相对。
谢淮芳完全被他的一双眼吸引去了。她不记得自己上一回与季庆尘这样对视是在什么时候。但现在,她重新陷入了他平静的、深而不见底的眼眸。
然后谢淮芳遗憾地发现——他的眼睛不会说话了。她无法从其中勘出他的任何情绪。
在这朦胧夜色中,谢淮芳其实不能全然将他的面庞映入眼中,但白日在洞穴处,他摘下幂篱时露出的脸,让谢淮芳至今记忆犹新。
面前人的这张脸和从前相较并无半分变化,可是他脸上的神态,却不能教谢淮芳将他与往昔联系在一起。
明明俊美无俦,却偏偏让谢淮芳读出冷峻漠然、无动于衷的意味。
如果在从前,如果是季瑄,他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淮芳不知为何,匆匆扫过季庆尘的面颊后,便略觉莫名失落地垂下了眼帘,同时自然垂落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唇缘处。
她看到他的唇微微在动,却没有声音传出。
谢淮芳想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由更专注一些,视线紧盯着他的唇。
而后,她看到季庆尘的唇再度起落。同时,谢淮芳听到他唤——
“盼盼。”
这两个字,从季庆尘的唇缝间溢出,在尾声处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笑音。
谢淮芳一怔。
这样亲昵的称呼,从来只有与她最为亲近的人才能称唤。
这本该让谢淮芳卸下心房。
可谢淮芳却没有产生任何舒缓松动的情绪,她的心脏依旧莫名颤抖。
不对。
全部都不对!
他不该这样叫她。
他明明恨她,明明说好是要报复她,又怎么可以对她唤出这声“亲密无间”
。
谢淮芳扣紧手指,连同衣袖一起,紧紧扣在她早已冰凉一片的掌心。
“你该庆幸我还活着。”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留下一半的话音,更让谢淮芳深觉自己陷入了无可逃离的深渊。
尤其在被他如疽附骨的眼神凝望,谢淮芳意识到,这是一个专门为她准备的陷阱。
她早在不经意间,一步一步迈进了这个随时可能将她吞噬殆尽的陷阱中。
捉摸不透
他们最终落脚在一棵树下,其树冠硕大,树冠下方留有一定的空间足够让谢淮芳歇脚。
被他折腾了半宿,谢淮芳早已疲累。此刻,季庆尘背对她站在另一边,但是谢淮芳仍不敢掉以轻心,一面观察季庆尘,一面靠着树根盘腿坐下休息。
她精神紧绷,眼睛盯一会儿那人的身影就顿感双目酸涩且困倦。于是谢淮芳再坚持一会,确认季庆尘暂无异动后闭上了眼。
她睡着了。
呼吸都变得平稳起来。
他走近,望着她。
眸光触及她散乱落在脸颊处的碎发,他伸手拨开,将那抹碎发别于她的耳后。而在梦中的谢淮芳对此一无所知。
次日天明,谢淮芳的意识逐渐回笼。她悠悠转醒,只觉得一夜好眠,鼻翼间似乎仍然萦绕着那种令她心安的味道,谢淮芳并不知道这若有若无的气味来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