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娘一想到昨个自己在张丞相府上的花宴上头受的屈辱,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魏国公夫人徐氏嘴里头有些泛苦,她自来十分疼爱这个幺女,为了幺女得偿所愿,吹了好几晚的枕边风,才哄动了国公爷,让他去和沈彦卿提一句亲事,不想沈彦卿竟然以一句:“彦卿已心有所属”
而婉拒了。
魏三娘泪眼婆娑地看向了娘亲,“娘,您带女儿进宫吧,女儿去求太后娘娘,让她给彦卿下一道懿旨!”
徐氏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国公爷,“爷,你看……”
徐氏话未出口,便被国公爷冷冷的眼睛盯的心里一阵发毛,忙低头道:“是妾身糊涂了!”
魏家出嫁的二娘子在一旁吃了小半碟子果脯,见妹妹还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冷笑道:“凝萱,你别不识好歹,你忘记西云大街上那一片废墟了?”
话音一落,暖阁里忽然静寂的可怕,只听得燃尽了的一小截松香“簌簌”
地掉下来添了一层炉灰。
魏三娘一时也忘记了哭泣,她好像听到了长嫂刘氏刚才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明所以地问姐姐:“顾家和沈彦卿有什么关系?”
魏静晏看着妹妹不识人间烟火般的眸子,扭开了头,轻轻掸了掸衣裙,淡声道:“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魏静晏说的府里,是她的夫家,景阳侯府。
三年前,她主动请求父亲,将她嫁给了比她大十五岁的景阳侯做继室夫人,躲开了家族将她嫁与明远伯府的世子以谋得太后娘娘亲眼的算盘。
相比太后娘家的污糟,景阳侯府好歹清静一点。
魏静晏长魏三娘六岁,她幼时的闺中好友是顾言倾,那是一个比妹妹还要天真热情的小娘子,自从顾侯府那次三天三夜的大火,顾言倾尸骨无存以后,魏静晏对这个繁花着锦的汴京城,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厌恶。
再是繁华热闹,也掩盖不了这一层皮子底下的恶毒和肮脏,在日光下闪烁的是汴京大运河,而在这汴京城的地底下,还流动着一条暗寂、没有声响的权欲之河。
“倾儿,好好儿地活下去!”
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在顾言倾的耳畔响起,“娘亲!”
顾言倾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屋里漆黑一片,窗外的朔风在呼啸,没来由的增添了几分冬夜的寒气,顾言倾将棉被往上拽了拽,床角有个绿豆大的红光,一闪一闪的,恍惚想起,这是藿儿担心她夜里做噩梦,特地系上的熏球,里头点了安神香。
只是经过了那般可怖的夜,饶是她这个异世飘来的一缕魂魄,也很难再安然入眠了。
外头的风吹得院子里的乌桕树都在“吱吱呀呀”
地叫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顾言倾挣扎着爬了起来,黑灯瞎火地摸到了桌子上,就着冰冷的茶壶口灌了一口凉水。
嘴瞬时就被冻麻木了,顾言倾不由打了个冷颤,那梦里彻骨的寒冷和恐惧才稍微降了一点,犹不住将手指卷在手心,好像那夜的水还粘连在她的手心上。
等天一亮,她就要随着杜姨的商队重返汴京城了,阔别六年,汴京城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再回去,她也不再是承恩侯府烂漫又骄矜的小娘子了,昔日的威威赫赫、峥嵘轩峻全都不复存在,蓊蔚洇润的承恩侯府寂灭于一场大火。
而点火人,是她,是被顾家宠在心尖上的顾言倾,她的任意妄为给侯府招来了不能宣之于口的灭顶之灾。
顾言倾正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门外忽地传来藿儿的声音:“小娘子,你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