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雪察觉那道视线,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她觑向公子。
公子眸子半垂,似乎没在看任何人,可程令雪却觉得他在看那位客人,且眼底晦暗,像是不大高兴?
为何不高兴?
是不喜欢那位客人么,还是觉得她回应客人时有失礼仪?或是因为客人看向她的那一眼察觉到什么?
她悄悄地看着他。
公子仿佛心有所感,抬眼看她,眼底是游离的漠然,让程令雪觉得自己方才只是出现了错觉。不明所以时,公子毫无情绪道:“来个人研墨。”
程令雪眼一亮,仍规规矩矩地请示:“公子想要属下还是赤箭?”
公子眼中顿生无奈。
他看向了赤箭。
危急时刻,程令雪忙抛却规矩,抢先一步道:“属、属下可以么?”
她眼巴巴地看他。
像濒临饿死的猫见着肥鱼。
公子眼底浮起不易察觉的笑意,又迅速化为淡漠:“都可。”
。
舱内只闻波涛阵阵,矮几前,程令雪跽跪在蒲团上,安静地研墨,余光时而瞥向对面的卷轴。
公子玉白清瘦的手正执笔,寥寥数笔,勾勒出几株劲瘦青竹。
她看得入神,研墨的动作不觉停了下来,不料公子腕子竟悬停住了。
纸上晕开一团墨汁。
公子看着被毁掉的青竹不语。
程令雪当他是为画而失落,忙缓和气氛:“公子爱竹?”
公子蹙眉,搁下笔。
“不爱。”
这话真不好接,尽管不喜欢拍马屁,但为了缓解尴尬,程令雪仍硬着头皮搜刮从前听的戏文,文绉绉道:“都说‘君子如竹,竹爱君子’,公子不喜欢竹,但竹必定喜欢公子。”
言外之意,公子是君子。
她顶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却拿腔捏调地说奉承话。
别扭,但很是有趣。
公子幽幽淡道:“书没少看。”
程令雪一听到他提起书就心惊,老实下来,埋头研墨。然而她对坏事的预感总比对好事的预感准。
公子轻点笔杆:“会写字么?”
上一回他问她可识字,扭头便让她看书,这回问她可会写字……程令雪学乖了:“属下是粗人,这双手只会握剑,握不住笔,更写不好字。”
“既然写不好,就练练。”
程令雪:“……”
面前递过来几本怪奇话本,公子随意翻了一页:“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