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欢抬手将瓶中的毒药倒进茶中的时候手却是不抖了。她稳稳当当地举起了茶盅,谁知唇还未沾到杯沿,杯子便倏地被人打翻在地。
她下意识地抬眸去看,来人却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咬着唇有几分愠怒地看着李颢陵道:“你干什么!”
李颢陵抓起她的手腕,脸色竟是比非欢还难看几分:“我倒是要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非欢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厉声答道:“我是要去找心儿!你懂什么,你算什么,你凭什么拦着我?!”
李颢陵一把拽起了非欢,眼中好似能喷出火来:“我懂什么?我算什么?我告诉你,就算我什么都不懂,就算我什么都不是,我也明白一点:你不可以死!你知道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可能再见到心心,不可能!”
非欢有些被他吓住了,张了张唇想说什么,眼泪却是先掉了下来:“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李颢陵见她这般,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似的疼得厉害。他替非欢擦了擦眼泪,放缓了语气:“非欢,我没有骗你。你不能就这样死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何况你还有没完成的事,就算心心地下有知也不会愿意和你见面的。”
非欢抬眸看他,神色怔忪:“什……什么事?”
李颢陵见她情绪稳定了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心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难道你想就任由皇后一党拍掌称快?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着去给心心报仇,却在这里一心寻死?这不像我认识的你。”
非欢摇了摇头,感觉身子有些发软,嘴巴也干干的:“你不懂……孩子没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明白做娘亲的感受……我只想去死,如果可以,我多么愿意代替心儿去死,我……”
她越说越激动,此时已是泣不成声。过了好一会儿,非欢才微微喘息着道:“我一个人,遇到多大的困难,多么棘手的敌人我都不怕,可是孩子……孩子不同啊!”
李颢陵婚后几年沈湮若都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所以他一向很疼爱如心和如诗,既把她们当做妹妹,又有一半是当做了女儿。尽管他还是不能够完全理解非欢作为母亲的痛苦,但听非欢这样说了还是受了几分触动:“你还不到二十岁,还会再有孩子的。”
非欢闭上眼睛,缓缓地摇头道:“不会了,不会再有了……”
李颢陵见她这般痛苦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因为冲动,他控制不住地揽过了非欢,将她紧紧抱入怀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非欢全身一震,却是没有推开他。可能是因为太过疲倦,已经没有力气推开他了吧。
李颢陵轻轻抚着非欢的背,声音是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温柔:“不要死。我求你,活下来……!”
见非欢只是无声地哽咽着,李颢陵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会帮你找证据的。昨天夜里,我看到了皇后身边的念昕带着一个宫女在悦兮亭里浇水,当时便觉得有几分奇怪,现在想来这其中定是蹊跷。”
非欢这才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睛轻声问:“你……要出面?”
李颢陵竟是淡淡一笑:“你这是在担心我吗?相信我,只要你坚强起来,我们一定可以除掉司徒沅意的。”
非欢缓缓脱离了他的怀抱,口中喃喃:“我们……?”
她略显犹疑地抬眸看向李颢陵,心中蓦地一动:“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
李颢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偎近了些,声音很轻却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定:“因为……你是墨辞,独一无二的墨辞……”
非欢杏眸微张,有几分痴痴地道:“你知道了……原来……你都知道了……”
李颢陵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她送至床边,放柔了声音道:“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好好休息吧,我希望看到你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
非欢迟疑了刹那,终究是颔首应下。李颢陵见了便略感安慰地一笑,转身轻巧地跳出了窗子。非欢这才反应过来,李颢陵身为皇子是不得进入后妃寝宫的,从窗户进出倒也不奇怪。
天下之大,竟然还有一个这样关心着她的人!非欢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暖意,寻死的念头也就淡了下来。
第三十二回(三)
她靠着床柱子坐了不过一刻钟便要再次站起,却发现自己双腿无力,浑身酥软,恐是感染了轻微毒素的缘故。于是非欢便静下心来盘腿在床上坐下,调整了一会儿气息,然后生生将毒素逼出了体内。好在她只是眼睛有些感染,侵入体内的毒并不深。
她刚擦干净吐出的血,便见琬纯与程宗奇二人轻手轻脚地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非欢请程宗奇坐下后,便有些疲倦地开口道:“程阁主,您愿意帮我的是吗?”
程宗奇点了点头,有些躲避非欢的眼神:“我这老头子不会安慰人……但事已至此,不管你想要我帮着做什么,老夫都会尽力而为的。”
非欢微微颔首,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我刚才想过了……以武力对抗司徒沅意是行不通的。若想除掉她,只有让皇上废了她这皇后。而要想毁掉一个人,就先要毁了她的心。当年玉婉临终前曾经与我说过,想要除掉司徒沅意就要利用她太爱皇上这一弱点。现在想来,的确是这样……”
琬纯自从如心出事起就一心想着报仇,听非欢这样说了自然是连忙附和:“好!我早就看司徒沅意不顺眼了,她如此狠毒,何德何能可以当这个国母?”
非欢微微点头,继续道:“若要让皇上废后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就说……就说心儿的事,我们一时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所以我们得双管齐下!首先,不仅要查这次的下毒事件,还要追查妍嫔的死因。不要说我不择手段,我想把宸妃和李如歌的死也赖到司徒沅意身上!”
琬纯听了这话,连忙接话道:“不择手段怎么了?宸妃的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司徒沅意陷害的,只不过是没有证据罢了!”
非欢重重吐出一口气,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方道:“妍嫔是被推进碧玺湖的吧?我们需要一个证人站出来指证此事乃是皇后所为,而且这个人在宫里一定要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他的话必须能够有充分的说服力。我想了一想,司徒沅意身边的念昕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琬纯皱眉道:“念昕是司徒沅意的心腹,怎么会轻易帮我们呢?”
非欢神色一凛,声音隐约有些颤抖:“念昕是害死心儿的同谋,我怎么会和她合作?看样子她虽然在司徒沅意身边,但并不会武功。程老先生不是会做人皮面具吗?等到晚上的时候,纯儿你就将她打晕关起来,然后让程老先生照着她的模样做一张人皮面具。”
琬纯闻言神色一动,拍手道:“这个主意好!然后我就戴上人皮面具扮作念昕,揭发司徒沅意那贱人!不过干嘛要打晕她?就是她把心儿骗出去的,不如一刀杀了她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