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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萧景琰作为天君清心寡欲了几百年，终于做出了他最大胆的举动。

萧景琰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玩世不恭的胖鸟妖精。他还是跟从前一样的漫不经心，倒好像又胖了些，身边跟了另一只小小的红色鸟，倒不是朱雀，是只凤凰。

蔺晨捧着那只凤凰斜睨了萧景琰一眼，想了许久才叹息一声：“我就知道，你终归是要找上门来的。”

他手上握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小凤凰看到珍珠有些激动地在掌心跳动，蔺晨居然难得地温柔，低声道：“小飞流，别动，这里面装的，可是你苏哥哥的从前呢。”

他将珠子一抛，稳稳落入了萧景琰的手中：“你自己看罢，我这朋友也当得不实在，明明他让我把一切都毁掉，还是偷偷留了一份下来。”

蔺晨朱红色的羽毛往地面上一拂：“也许是我自己也看不惯他那副，什么都自己扛的糟心样子。”

很快蔺晨就后悔了。

他赶到北域时寒荒囚牢被扯了个大洞，萧萧寒风从里面透了出来，蔺晨对着破损的结界目瞪口呆，根本找不到萧景琰的影子。

他进去了，明知道寒荒囚牢封锁神力，萧景琰还是进去了。

这是他这几百年来做的最猖狂最畅快的事情。

萧景琰在风雪里逆风而行，任凭风霜刀剑在身上切出细碎的血痕，也全然不顾。

也许是心里揣着太多的疼痛怒意，周身的疼痛都变得毫无感觉了。

这里是梅长苏……呆了四百年的地方啊。

他想起在人界的那些年，年少的自己曾经问过林殊：“倘若我们离散于战场，还有相见之时吗？”

那时林殊很肯定地说：“当然，天下就这么大，只要肯找，我总会找到你。”

你看，这里就这么大，只要肯找，我肯定会找到你。

暴风雪里萧景琰迎着风霜步步前进，在雪地里握紧了手心的珍珠。

他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见过了多少失去记忆的亡魂。

这实在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寒荒是一个流放鬼魄的地方，不知从上古以来有多少鬼魂被流放至此，也不知道他们都离散在何地。在漫长的过程中，有些鬼魂已经被风刀霜剑消磨去了意识，变作了毫无反应的灵魄。

可是萧景琰觉得，梅长苏一定还记得，记得他们的过往，记得自己是谁。

这是一种盲目的信任，更或者是因为，如果不怀着这份信任，他就没有了再寻找下去的勇气。

蔺晨心想真是疯了，一个两个都是疯子，梅长苏是，他相好的也是。

可是任凭他如何在外面跳着脚骂，蔺晨自己也是不敢进去的，赔了一个萧景琰，自己再跑进去，就真是没人能够搭救了。

他只能在外面，用尽自己所能用尽的所有力量，阻止囚牢自行封闭的过程。

透过临界吹来的风让他鼻尖被刮得生疼，蔺晨怔怔望着里面一望无际的荒原，心里也泛起了恐慌：

在这样的风雪交迫和魂魄撕扯下，那个人真的还能保留着清醒的意识等萧景琰找到他吗？

如果梅长苏听到蔺晨的话，一定会在心里嗤之以鼻。

能的，当然能，他还惦记着这么多事，哪里就这么容易玩完。

不过也快了。

本来就被强行剥夺神格的魂魄在风雪撕扯下极其不稳固，梅长苏在寒荒四百年，有三百年都处于寻找自己失落的魂魄碎片的路上。

有时候他觉得这样真好笑，就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还得自己把丢掉的部分找回来缝上。

在他又一次找回了一小块碎片、累得跪倒在雪地里时，他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为什么说熟悉，是因为梅长苏第一反应就知道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但是居然没有能马上叫出他的名字。

那个名字就在心里呼之欲出，但是他的嘴唇好像被霜雪冻住，怎么都吐不出那三个字。

萧景琰猛地将他抱紧，滚烫的泪水顺着后颈留下来，梅长苏睁大眼恍然觉得这温度与几百年的寒冰截然不同，熨帖到了骨子里。

他终于能张开口，用极嘶哑的声音低声道：“景……琰。”

再然后这个故事走到了尾声，梅长苏隔着朦胧的幻境看到萧景琰将昏迷过的自己放在珍珠里，带入了神界。

他借由御磬梦华池重塑了梅长苏的身躯，却补不回他丢失的神格。梅长苏听到蔺晨隔着虚渺的时空问：“你这样做，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无所谓吗？”

御磬梦华池里被池水温养的身体慢慢成型，居然不是林殊原本的样子，而是他们都熟悉的梅长苏的模样。

他听到萧景琰说：“没关系……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忘了以前的事情，千万不要再想起来。”

逆天改命，跟林殊当初犯得过错所差无几，他们就算能躲过这几百年，等到下次寒荒牢笼重启，也一定会被发现。

所幸御磬梦华池里所诞生的所有人都受天地庇佑，梅长苏的新身份势必能得到神界的承认。萧景琰有些感叹地低下头，在还未醒过来的梅长苏身侧低声道：“不要回头看过去……长苏。”

那是他最后一次那么近地碰他。

御磬梦华潭旁常年没有人，朱雀鸟伸出长长的羽翼护着这一潭池水半晌，才等到些微的动静。

他将头伸进去看，只见青衣的鬼仙满身湿透，眉目闪烁着寒光，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蔺晨顿时便将羽翼一收，满脸紧张地伸手在梅长苏面前晃，想了想还是挤出一句：“阆风天君？”

梅长苏沉默了片刻，伸手把他手打掉：“天什么君，跟我去趟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