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点点头,他靠着石床躺下,双目放空地望着石洞顶发呆。
萧景琰也不打扰他,自顾自盘腿坐下。他实在是东夷神族的典范,一板一眼气度自若,不像梅长苏随意的很,一点也没有位列仙班的自觉。
他们就这样平静地对坐了许久,梅长苏忽然张口道:“能跟我说说从前的事情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萧景琰睁开眼,他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波澜,但是梅长苏又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温柔怀念。
“比现在安静很多,不怎么喜欢说话,很多事都藏在心里。”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全然,再更久以前,比现在的你还要……放纵随意。”
梅长苏听罢呵了一声,他毫不意外地将手枕到头下,漫不经心道:“也许我天性就是这样不靠谱,天君大人看来从前也看走眼了。”
萧景琰却不赞同地摇摇头:“这倒不是,我对你,从未看走眼过。”
他说完便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上前一把拉起梅长苏:“你说的那个树妖我找到了,用捆妖索束在了东南角,走罢。”
梅长苏懒懒应了一声,像是没骨头似的趴在萧景琰身边,留夷天君也难得的好脾气,一手抄起他,一边还极温柔地道了声:“站稳了。”
梅长苏胡乱点点头,只觉得身体一空,下一刻萧景琰揽着他的腰轻轻落地,手指间金光一闪,角落里被打晕的树妖就显现了出来。
阆风君终于从头痛欲裂的迷糊状态清醒了过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上前蹲在这树妖面前,三俩下解了捆妖索点醒它,尾音上扬,懒洋洋道:“醒了没?”
这树妖寄居在人的身体里活着,树木的生命悠长,除却身体僵硬不灵活外并无其他,硬生生将好几个人的寿命多拖了几十年,以至于惊动了鬼界,让梅长苏来收场。
树妖慢悠悠睁开眼睛,拖着尾音道:“醒……了。”
“醒了就好办事了。”
梅长苏抖开随身的收容袋,语气轻快道:“你是自个进来还是我帮你?”
树妖迟钝地四处张望了会:“你……是……谁……我……自……己……”
陡然墨色的灵光一闪,梅长苏皱着眉直接把树妖往袋子里一按:“真啰嗦。”
萧景琰一直抱胸在旁边看着,见梅长苏嘟嘟囔囔把妖精塞进了袋子里,这才缓步走了过来:“解决了?”
梅长苏有些不耐地点头:“不过是个小妖精,不明白上头干嘛非让我跑断腿。”
萧景琰笑了笑:“也许他们是看你不干活久了,特意让你跑跑路,彰显下存在感。”
梅长苏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他站起身来,萧景琰习惯性地扶了他一把,两人顺着林木腐叶扶摇而起,在山林间腾空而立。
梅长苏顺手便搭着萧景琰的肩清点手里的册子,一回头看到萧景琰就这样安静地让他靠着,突然觉得这场景说不出的自然和谐,安稳极了。
梅长苏孑然一身许久,从未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几个月来习惯了萧景琰的陪伴,不知不觉手头的案子理了七七八八,树妖的案子一结,就只剩最后一宗卷了。
这样好像也不错。他在心里盘算,天君大人人美条顺气量高,使唤起来又顺手,倒比一个人待着好多了。
等这最后一宗案子结了,把天君大人的排队名次往前挪挪,也未尝不可嘛。
这么一想梅长苏情不自禁地嘴角勾着笑,萧景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将手放到他肩上靠近了些:“笑什么?”
“笑你贤惠。”
梅长苏冲他眨眨眼,手里的案宗一个翻卷,树妖的名字慢慢淡了去,下一页的宗卷浮现了金色的痕迹,隐隐有了新的人名要呈现出来。
这个过程总是格外的长,梅长苏松手让案卷在空中漂浮,自己转过身来面向萧景琰:“我手头的案子就要结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萧景琰一愣,似乎也有些意外,歪着头想了想,语气渐渐带了笑:“咱们?”
梅长苏咳了一声,他将卷宗拿回来握到手里,有些羞赧地翻了翻:“咱们。”
这两个字带着无限的柔情和亲昵,是最亲近的形容。
萧景琰柔和了神色,他看着梅长苏手里金色的案卷,好像完成了个极大的心愿,很满足地重复了一遍:“……咱们。”
梅长苏有些奇怪,他觉得萧景琰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有些高兴,又好像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庆幸和满足。
他从未在萧景琰的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神色。
然而他来不及盘问,也来不及好奇。
他看到自己手上的册子终于浮现了最后一个人名,那名字流光溢彩,光芒四射,一看就知道跟前面的寻常小妖决然不同。
留夷天君,萧景琰。
【作者有话要说】
我闷声不响,就是想搞个大新闻
ooc到天边,预警预警
我没刀!看我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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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击非同小可,梅长苏手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萧景琰,居然是萧景琰。
修改命数这样的事情,多半是堪不破求不得的凡人小妖,一生执着到头来以身殉道,赔了生生世世进去。
梅长苏未尝不疑惑过,这样简单的任务是轮不到自己身上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后面还有大人物等着他。
但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是萧景琰。
他想过是妖界的尊者,仙族的领袖,乃至凡间帝王,鬼界判官,唯独没想过是一向淡薄自持,恪守天道的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