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驴老仆忙道:“怕先生出门太过张狂,在外被打,但凡离家,都是带在身上的!”
石筠白了他一眼:“第一句便不必讲了!”
又说:“给我。”
牵驴老仆便从行囊中取出一枚系着紫色绶带的金印,挂到了石筠身上。
石筠整了整衣冠,昂首挺胸的坐在那头老驴身上,示意姜丽娘:“前边引路,看师傅给你撑腰——”
姜丽娘挑着扁担往前跑了两步,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女版沙僧,无语凝噎了几瞬,赶紧引着人往自己家里去。
向来少有外人至此的村子里来了个上了年纪、相貌威严的老者,旁边还有个老仆帮着牵驴,即便驴的成色差了点,总还是有些能唬人的。
还有人眼尖,瞧见老者腰间悬挂着的金印紫绶——若是在地方乡野,这东西或许没人能认得出来,但是到了京畿周边,还真有几个有见识的人在。
“这是高官才会有的印绶啊……”
“那是几品官的印绶?”
“我又没当过官,哪能认得出来?!”
石筠的气度,是经历过荒帝那种极品昏君考验的,更何况是几个乡野小民呢。
没人敢去找他搭话,就只能去找敢搭话的姜丽娘。
“丽娘,那是哪位老爷?”
姜丽娘挑着担,告诉他们:“这是教导过先帝与诸王的治学大家,刚卸任没多久的前司徒石筠石公。”
这几个金光闪闪的标签前不久能砸晕姜丽娘,现在照样能砸晕这群乡民。
皇帝的老师,还曾经位列三公啊——
整个西堡村都被轰动了。
姜丽娘又取了些钱给村里人:“劳烦您跑个腿儿,到县衙去喊我阿爹回来,石先生要收我做弟子,非要经过我阿爹同意不可。”
对方木呆呆的收了钱,说:“这祖坟冒烟的好事,他咋会反对呢?”
姜丽娘:“……”
好在对方反应还算迅速,回过神来之后,赶紧回家骑驴,往县衙去给姜家父子送信儿。
费氏正在家里边泡豆子,元娘还有些发烧,正躺在塌上休息,忽然听见外边嘈杂起来了,都觉得有些奇怪。
费氏擦了把手,把自家门打开,好家伙,家门口乌压压堵着一群人,简直是水泄不通。
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再看周围人都喜气洋洋的,表情上也不像是坏事,这才松了口气,正想问是怎么了,就见自己闺女挑着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骑驴的老头儿。
这下子,费氏可摸不着头脑了。
咋回事儿呢?
再听姜丽娘讲了老头那个金光闪闪的身份,费氏原地傻眼了,再回过神来,狠狠在闺女背上拍了两下:“你这丫头,可真是出息啊!咱整个西堡村的地界儿,就没被位列三公的人踩过!”
姜丽娘差点被亲娘拍得岔气儿,倒还惦记着元娘:“姐姐呢,现在如何了?”
费氏赶紧道:“哎哟,我先去给元娘说一声,今个儿人来的多,别给惊住,病反而不容易好。”
石筠是前任司徒,又不是只猴儿,西堡村的人饶是好奇,也不敢跑到姜家的院子里边围观,只是姜家本来就不算大,即便是站在围墙外边,议论的声音一旦多了,也足够传到屋里边了。
元娘听叔母道了原委,又因还能起身,便往正屋去见贵客。
石筠便见农家的竹帘一掀,走出来个十几岁的姑娘,面颊微丰,容貌端庄,大抵是生着病,神色有些憔悴,一板一眼的向他行了礼,又向堂妹道喜。
石筠见过的人不知凡几,看得出她是出自真心实意,却无任何妒色,不由得暗暗点头。
姜丽娘毕竟聪明,站在一边听石筠跟堂姐说话,说完之后又跟费氏说,打量着石筠神色,再想想元娘头顶上那个皇后命的标签,心里边就悟出点什么来了。
等到元娘体力不支辞退之后,她悄悄往石筠身边靠了一点,压低声音叫了声:“老师。”
石筠道:“怎么了?”
姜丽娘说:“不对劲呀。”
石筠眉头微动,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
姜丽娘说:“你真是被我从驴上撞下去的吗?”
石筠笑了:“你觉得呢?”
姜丽娘也笑了:“我怎么觉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石筠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