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血统论,他甚至可以说是最名正言顺的人选了。
穆义康的继承序列来自于庄悼太子——庄悼太子可是景宗皇帝的嫡长子!
虽然后来庄悼太子被景宗赐死,但是景宗皇帝生前早已经为其翻案。
遵从本朝国制,庄悼太子为景宗皇帝的第一序列继承人,他的嫡子为第二序列继承人,若无嫡子,则庶子为第三序列继承人——穆义康就处在这个第三序列上,且是唯一一个处于第三序列的。
至于景宗皇帝其余的那些庶出皇子们,无一例外,全都是第四序列,他们的儿子,得排第五!
可这一切都架不住穆义康是个在掖庭和民间散养长大的郡王。
因为那着实尴尬的身世,他没有接受过正经的储君教育——甚至连皇孙该有的教育都没有。
他是个纯粹的,野蛮生长的人。
难道要指望一个这样的人去纵横捭阖,压倒窦大将军,重振穆氏皇族吗?
诸多心系穆氏天下的朝臣不由得心生绝望。
谁能想到窦大将军釜底抽薪,居然选择了这样一个人呢。
只有皇帝们在空间里边看戏,顺带着替窦大将军上香。
嬴政:“……走好。”
李世民:“哟嚯,这可不是普通的广陵郡王,这是朱扒皮倾情演绎的广陵郡王!”
李元达:“我奉劝这位窦大将军,赶紧停止你的引狼入室行为!”
刘彻幸灾乐祸道:“来不及啦,没救了,等死吧!”
……
穆义康这个人选,是窦敬再三斟酌之后,方才选中的。
从大义名分上来讲,穆义康最合适。
从窦家的利益来说,穆义康也最合适。
窦大将军不需要一个从小接受帝王教育、野心勃勃的天子。
这必然会给他和窦家带来灭顶之灾。
窦大将军也不想扶持一个跟当今天子亲善、血缘亲近的宗室上位。
因为对方会觉得他是因血脉而得到帝位,不会由衷的对他心生感激。
两厢考校,还有比穆义康更合适的吗?
敲定这个人选之前,窦敬特意带了厚礼,前去拜访居住在长安西市的一户人家——如果叫满朝文武知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窦大将军,居然亲自登门拜访一个无官无爵的布衣,只怕都要大跌眼镜。
窦敬却很慎重,先自在家斋戒,沐浴更衣,提前送了拜帖过去,待到到了门前,也不叫仆从前去叫门,而是亲自前去同门房寒暄:“公冶先生可在家吗?”
守门的老仆睁开眼看了看他,慢腾腾的“噢”
了一声:“是大将军来了啊。”
又起身为他带路:“先生在家等您。”
窦敬年轻的时候不信鬼神之说,觉得那些诸如妇人有妊之时梦见红日入怀的事情都是后来造势,直到他出去打猎,救了一个不小心摔落山崖的中年文士。
彼时他正年轻,满腔热血,施恩并不求报,将人救下,便待离去,不想却被那中年文士叫住了。
“在下姓公冶,单名一个循字。”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窦敬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并不很放在心上。
然后就听公冶循道:“我观足下相貌,来日必定能够乘坐金根车,佩戴十二串的冠冕,你的家族也会因为你而显赫。”
窦敬听得笑了,深觉滑稽。
他觉得这个人大概是被自己救了,心存感激,所以就想说几句好话讨他高兴。
“金根车,十二串的冠冕,这都是天子才可用的东西啊,”
窦敬将马鞭在腕上缠了两圈,好笑的问他:“你的意思是,我将来会做天子吗?”
公冶循摇头:“你没有天子的命格。”
窦敬嗤笑一声,转身要走:“无聊至极!”
“且慢离开!”
公冶循叫住他,捂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去,叹息着说:“我所学之术,有泄露天机之嫌,蒙天所惩,落此绝境。我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两天,期间不是没有人途径此处,只是见山崖险峻,唯恐救人不成自己也殒命于此,都不敢伸手相助,也只有窦郎坦荡赤诚,心思纯善,救我于劫难之中!”
他向窦敬郑重一拜:“今日窦郎救我,于我有恩,日后我救窦郎三次,以报答今日之恩。
窦敬被他所触怒,变色道:“你话中之意,岂不是说我有三次必死之劫?!”
公冶循颔首道:“没错,是这样的。”
窦敬一把扯住他衣襟,举拳要打:“你这厮,我救你性命,你却如此诅咒于我?!”
公冶循不慌不忙的用掌心抵住他紧握的拳头,徐徐道:“我救你的第一次——你要记住,若逢变故,向南走,不要向北走。”
他神色太过笃定,好像拿准了窦敬命中该有三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