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就不是个能委婉的性格。
“但他对你而言,可能就是个——那什么,你是只打算跟他来一段露水情缘?”
看着薛妤开始皱眉,一脸“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的神情,九凤舔了下唇,换了个姿势坐着,道:“你可别这么看我。隋遇找我的时候,脸上那个惆怅,比沉泷之骂娘的声音还重些,我听说,溯侑刚开始没打算回妖都,他找溯侑谈的时候,是从你的角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连带着搜罗了不少好词夸你,他才说考虑一下。”
“那会你不是为君主印的事提前回邺都了么,累成那样,你一走,他就开口答应回妖都接管正事了。”
薛妤没料到是这个开头。
她在感情这事上没想很多,喜欢就喜欢了,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坦荡磊落,也绝非一时心血来潮。
可在她看来,成婚,那是日后的事,是在人间局势平稳,弄清君主印的去向,以及知道莫名重来一回的原因和契机之后——总之,不该是兵荒马乱的
现在。
“看吧,我就知道你没想这些。”
九凤笑了下,说服自己似的:“也是,要是谈情说爱上你都天赋异禀,那真是不给别人活路了。”
薛妤确实不通这一点,她就那样抬眼看着九凤,眼神清澈,像两颗圆溜的琉璃珠,透着点冷,但不明显。
“他还说了什么。”
薛妤问。
“别的也没什么,他不敢对你说重话,大概意思就是想说,如果你没那个意思,希望你能看在溯侑处处为你着想的份上,好好说清楚,话说得也别太绝情,让那位小公子有个接受的过程。”
“他说的话你听听就过了,接下来是我要说的。”
当初九凤在自己和风商羽的问题上较了不少劲,但给别人分析情感问题,特别是看起来就一窍不通的薛妤,那种成就感,真是难以言说:“其实照我看,你对溯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你觉不觉得,自从你们两有点苗头后,他在你面前就特别不一样?”
薛妤默了默,站起身转了下椅子,跟九凤面对面坐着,道:“怎么不一样。你接着说。”
“你对他而言,既是君上,又是良师,现在还加了个更上一重楼的男、女关系,你自己冷得不大爱说话,和他很多时候谈论的又是政事,说起来,人比你还小,这身份的转换,肯定不习惯。”
“我第一次见溯侑的时候,是在山海城吧,因为云籁那事。那个时候,他还挺有性格,又冷
又横,别人一靠近,他身上就炸刺,也就对你亲近几分。后来再见就好多了,谈笑风生,从容自若,有种少年天骄的独有朝气。”
“但就最近,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在刻意摒弃自己那些东西。”
九凤侧着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好像要把自己稳重,成熟,美好的一面通通展现在你面前,竭力做到最好,像一朵花,要剪掉绿叶和枝干,只留下最美丽的部分给你观赏。”
“给人的感觉,就是要用这些去留住你。”
甚至是讨好。
不知是被哪句话戳中了,薛妤落在凳椅扶手上的手指倏地动了动。
“你看,你没想过以后,也没说要给他一个什么名分,照我看,可能连喜欢都没对他说过几句。这真的,换谁谁都得患得患失。”
薛妤细细地将她这些话想了两遍,觉得不无道理,她缄默着,片刻后动了动唇:“别瞎说。不是露水情缘。”
“行,你想明白了就行,我也不多说了。”
九凤拍了下她的肩,揶揄着道:“最近事是有点多,政事上我帮不了你,但这方面,你要有不懂,问音灵,问我都行。善殊就算了,她和你半斤八两。”
第二日一早,薛妤的宫殿内便涌入了数不清的从侍,她端坐在巨大的铜镜前,身后站着为她盘发,戴头饰的人,而眼前,半蹲着个脸盘小巧的女侍,拿着沾了温水的帕子擦
去她唇上才涂上的颜色,换了种更鲜艳的红。
半晌,她被经验老道的嬷嬷要求站起来,开始一件一件往身上套皇太女礼服。
皇太女礼服有着长长的广袖,及地的裙摆,视线所及,颜色呈现一种金红交织的深郁庄重,袖边和卷边处嵌着大小一致的宝石与明珠,与衣领处别着的凤翎交相辉映。
一般人,真压不住这样的衣裳。
但薛妤站着,举手投足间气质浑然天成,那些附庸的外物都成了衬托繁花的枝叶,再抬眼一看,铜镜中的女子云鬓雾鬓,明眸皓齿,仪态万千,不论容貌上还是气度上都是形容不出的出色。
怕薛妤无聊,朝华特意松口,让老老实实去后山劈了段时间柴的朝年进殿陪薛妤说话。
要说别的方面,朝年可能不怎么擅长,但要说陪着聊天,动嘴皮子,除了无聊起来的沈惊时,朝年至今还没有对手。
所以这亘长的两个时辰,薛妤耳边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过。
“殿下是没看见外面的阵仗,来了不知道多少人。”
“九凤和苍琚殿下前天跟着殿下一起回来的,今早差点打起来,被风商羽拦下了。”
没等薛妤问缘由,朝年自己就噼里啪啦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九凤提起了太华那位准太子妃,就……说起苍琚殿下那次人尽皆知,广为流传的风流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