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两个人静静观赏着天上的烟花,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放我出去,我要见皇上,放我出去——”
幼姝和九格格对视一眼,朝喊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二人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太监,也不担心出什么危险。
等走近后,发现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污垢、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被侍卫围着,拼命向冲出去。
侍卫见九格格来到,都纷纷拜见:“九格格安。”
那状若疯癫的女人听见侍卫的拜见声,抬起头看着九格格,苦笑一声,跪在痛哭道:“原来是九格格,你满月时我还抱过你。九格格,我是恪嫔呀,你帮我去求皇上,让他放我出来好不好。”
“我在这冷宫已经待了1280天,冷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已经快疯了,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九格格听到她自称是恪嫔,隐隐约约有印象,当时恪嫔和额娘都颇受皇阿玛喜爱,二人平分秋色。可几年前,恪嫔怀孕后竟生下一个浑身青紫、容貌怪异的死胎,皇阿玛大怒,将恪嫔打入冷宫,并从妃册上除名。
生下这样的孩子,在皇家是大凶之兆。恪嫔没被处死,也是皇阿玛开恩后的决定。
九格格心中悲切,她无法帮她,只能站在这默不作声。
恪嫔见状,知道九格格没有办法。崩溃大哭:“我在冷宫,每日吃的都是馊了的剩菜剩饭,睡在冰冷的地板上,虫子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每日待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见不到太阳。一天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悲从中来,竟起了寻思的心,想要往侍卫的佩刀上撞过去。
九格格看穿了她的意图,厉声道:“拦住她!”
侍卫将恪嫔拦下,她被侍卫按住,跪在地上绝望道:“为什么要拦住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九格格平静道:“妃子自戕在宫中是大罪,尤其今夜还是除夕夜。你死了之后,是一身轻松,可皇阿玛必会怪罪你家人。到时,他们轻则被降职,重则会被流放。”
恪嫔瘫在地上,她知道九格格说的都是实情。只躺在冰冷的石子路上,绝望的流泪。
九格格不忍看下去,和幼姝准备回宫。她叮嘱侍卫,不要伤了恪嫔,把她抬后冷宫即可。
回去的路上,二人的心情的非常沉重,一路上静静的都没有说话。九格格将幼姝送回永和宫,临到宫门口,她忽然抓住幼姝的手: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深宫,这就是皇家。能活下去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九格格说完后,也没等幼姝回神,便回身走了。
幼姝呆呆站在永和宫外,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二阿哥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罪过呢?他何其无辜,小小年纪就落下肺炎,一辈子都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跑跑跳跳。
恪嫔被陷害生下怪胎,失去宠爱。现在身陷冷宫,连求死都不能。难道她不可怜吗?
后宫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干净干净的活着。与其选择被害,还不如让自己有安身立命之本,这样起码可以保全自己。
如果历史没有变动,四阿哥迟早会登基的。她还是会回到这后宫中,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提前在这深宫中待了一年,她为什么不趁着这段时间做点什么呢?
幼姝此刻心定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恐惧而生的勇气,她此刻忽然知道了自己不应该再得过且过,而是抓住机会,去做些什么。
康熙三十八年,注定不是安宁的一年。
刚进了正月,四贝勒府的李氏就传来了喜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李氏这次倒十分小心,整日在床上静卧之外,轻易不出小院的门。
可偏偏造化弄人,李氏越求小心度日,老天越不遂她心意。年后,二阿哥的身子越发孱弱,整日汤药不断,竟都不能轻易下床。
李氏背地里哭了不知道多少回,孩子的脸色已经比行将就木的老人还蜡黄,瞧着随时都要过去的样子。她便整日除了照顾二阿哥,便跪在佛祖面前求菩萨保佑。
胤禛和户部告了假,在儿子病床前亲力亲为,或是出府遍访名医。
可惜,阿玛的祈求和额娘的祷告都没能留住他,康熙三十八年二月二十九日,二阿哥殇,年仅两岁。
这个小小的孩子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人生,在病痛中和阿玛额娘的怀抱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二阿哥去后,胤禛连着几天都没吃下饭,整个人暴瘦了一大圈,连康熙都看不下去了,私下里把胤禛喊来训斥了一番。
伤心归伤心,身子不能不在意。
他要面子,出了府,当着其他人的面还是之前稳重的四贝勒,只更沉寂了一些。当着府里女人和额娘的面,也不好意思哭哭啼啼的,只二阿哥去了的夜里,没忍住,半夜偷偷地痛哭了一场。
李氏就别提了,她就这一个儿子,这是她全部的指望。二阿哥去了后,她的半条命也跟着去了。若不是腹中还怀着孩子,怕是都挺不过去这一关。
福晋这几天也和缩头乌龟似的,安安静静。虽说二阿哥的死不是她导致的,可毕竟二阿哥的病重是跟着她去除夕夜回来后才开始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有时也在想,若当时自己再坚决一些不让二阿哥进宫,若在那条宫道上她再多照看二阿哥一下,他会不会能活下来?
但总归,除了李氏腹中的胎儿不知性别,她的弘晖现在是府里唯一的阿哥,没人能够威胁到她的儿子。
幼姝本定了今年开春后进府,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进府自然也被耽搁下来。她也没想到,那天有了一面之缘的小生命,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