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通讯基本靠吼。红婶子胖,飚得一口好高音,隔着两户人家,照样能喊应女儿。
这边牌桌刚预备好,洪秀琪就来了,穿一条鲜红的连衣裙,嘴巴还涂得绯红的。
吴拥军眼睛都看直了,笑着说:“今日子更漂亮哩,红婶子,你会生咧,把妹子生得这样好看。”
红婶子呵呵乐。
罗常富都跟着玩笑了一句,“麽子时候做新满娘咯?记得喊我们去吃喜酒。”
李君坐在办公桌那,擡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继续盯着自己的小本本研究。
罗常富牌都洗好了,催他:“李君,快来,就等你一个哒。”
大部分男人觉大不易惊醒,夜里值班怕打瞌睡,会有撬栏杆逃税的,上面就没有硬性规定不许打牌。因此,守栏杆的人打牌跟吃饭一样,都是日常。
李君以前也常被喊去凑脚,现在却犹豫了。这种打牌是赌钱的,她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快来快来。”
李君无奈起身,坐下来心不在焉地打牌。
洪秀琪一边洗碗一边注意那边,吴拥军也没专心打牌,一边玩一边注意她。
罗常富打得最投入,连赢了几把,看洪秀琪洗好了碗,就乐呵呵说:“细妹子,帮我们去买点瓜子、槟榔咯。”
他赢了不少,随手从面前拿了张五块的,递了过去——这是规矩,赢家请客。
洪秀琪在裙摆上稍微擦了擦手,看了她妈一眼,然后接过钱,去村里小卖部买东西。
她买完回来,放下东西,没準备回家,而是搬了一条独凳坐在她妈身后。她这位置正对着李君,看看她妈手里的牌,再状似无意地看看对面的他。
李君被盯得不自在,问坐他下家的吴拥军:“换个位置不?”
吴拥军输了百来块钱,正又急又躁呢,立刻起身。
他换了位置,手气逐渐好起来,连赢了几把,加上对面还坐着个美女,越打越嗨。
罗常富之前赢的全数输了出来,还倒贴了些进去。他没了刚才的笑面,指着李君说:“李君,我们俩换一个。”
李君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换位置。
洪秀琪和红婶子比罗常富还高兴,这样一换,洪秀琪就和李君离得很近了,刚好她出门前换了新衣服,还喷了一点表姐送的那什麽香水。
李君刚一坐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瞟一眼坐在旁边的洪秀琪,到底没有说破,用纸捂着鼻子说:“怕是昨夜里打刨翘着了点凉,你们三个打跑得快算了,我休息下,夜里还要值班。”
这五十k打得郁闷。罗常富当个小站长,工资只比他们多几十,家里细伢子大了,花费高,要是输多了,回去堂客要找他闹。他这里连着输,一听李君提议打跑得快,一想,这样也好。所以,他一边抽牌一边说:“要得咧,你去眯一下子,有车子我先帮你开票也行。实在不舒服,夜里我替你。”
李君捏住鼻尖小小地摇一摇,然后吸了吸,说:“没事,也还好,就是鼻子不舒服。栏杆我来守,你们专心打牌。”
打跑得快要记牌,得专心。罗常富看他起身以后就没打喷嚏了,点点头说:“那要得,来来来,我们继续。”
李君看都没看一眼自家女儿就起身去了外间,红婶子心里那些想法不得不熄火,专心打牌。
又打了一会,她见旁边吴拥军一直盯着女儿这头,就对洪秀琪说:“你回去算了,管着你弟弟早点困觉,莫让他一直看电视。”
洪秀琪抿着嘴起身回家去,经过值班室时,特意放慢了速度。李君没防备,又是一个喷嚏。
洪秀琪尴尬到不行,脚步加快,小跑着回去了。
红婶子都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在李君只是拿纸擦了擦鼻子,并没有说什麽。
牌打到快一点才散场,红婶子扫了一下地上的瓜子壳和槟榔渣,匆匆回去了。
吴拥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李君身边去,顺势瞄一眼他的本子。
李君立刻盖上。
吴拥军笑起来,调侃他:“莫不是那小黄()书吧,借我看看。”
“滚。”
吴拥军又哈哈几声,去厕所撒了泡尿,回来拖了个凳子坐到李君面前,正经问他:“红婶屋里那妹子,你是真没想法吧?”
二十来岁的人了,他也不是没眼色到看不出人家中意的是李君。不过,那有什麽关系,他这种条件一般的人,不自己创造机会迎难而上,怎麽找得到好堂客?谁都想找个最好的,所以,红婶子她们有那样的想法,完全在情理中。只要李君拒绝的态度坚决,他就有机会。
李君无语地瞅他一眼。
吴拥军又乐,确实不用问,要真有想法,人家何必处处躲。
洪秀琪年轻漂亮,又读了点书,在自己这儿花一样,没準在李君眼里,只能算个一般般子。
吴拥军安心了,下巴一扬,又问他那小本子:“我看你研究了一夜,写的麽子咯,这麽重要。”
他只瞄了一眼,看到上面记的什麽颜色,在今天的日期那还标了几颗星。
李君没答。
吴拥军也不在意,摸摸裤兜外面,小声说:“借我两百块,要得不?后天我休假,要去相一个妹子。月底发了工资,我就还你。”
李君嗯了一声,摸出钱包,抽了两张给他。
吴拥军接了钱,顺手指着他钱包里嵌的照片问:“哪个咯?这麽白,这麽洋气,城里细伢子一样。”
李君的拇指划过照片,低头柔情一笑,然后小心把钱包叠好,放进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