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邦的建筑也极其壮观,我虽不曾进入内城,但远远地还未靠近这座城邦时,便能看出这座城邦的规模有多么的大,大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
弓青与我都穿着斗篷,拉上了帽子,这样的装扮在这里并不算异类。
“这是哪?”
“大贺城。”
弓青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的问题。
我皱了皱眉,心中有着无法言语的异样,我也曾试图去探究这股异样究竟为何,但一无所获。
最终我们进入了一座酒楼,楼中的生意已经极好,许多商人在这里歇脚,其中也不乏一些贵族装扮的男女,甚至连龟兹的王都在这,与其它平民一样坐在其中。
我与弓青在沿窗的位置坐下,酒楼内的人已经很多了,但我们面前的酒肉还是上得很快,这个位置好像也是特意空出来的,看来弓青应该早已有事先准备。
弓青在我面前的空碗上满了酒:“我以前见你的酒量不错,这是百花酿,私人珍藏,全当庆贺你的生辰。”
我饮了口酒,很香醇,可是后劲很强,我才碰一口就感觉有些醉意了,真怀疑弓青是不是睁眼说瞎话的,我这样,像是酒量不错的人吗?
弓青摇了摇头:“我忘了我忘了,你的身子还在调息,今时不同往日,这酒还是别喝得好,你若醉了,我还省事了,直接将你带回家。”
看弓青笑眯眯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哪里是忘了,分明是故意的。
懒得与他计较,我放下了酒碗,不肯再饮一口。
就在此时,酒楼下方一阵骚乱,我不禁将目光望出去,这一看,不由得有些发愣了,眼睛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只那么一眼便粘在了那道从内城驾马而出的高大身影,他身上着一身月白色王袍,十分衬身,显得更加欣硕俊挺,脑后的墨色长发只简单束成了一摞,略有些松垮,似乎匆匆而出,根本来不及饰容。
唇畔那灿如星辰的弧度令人惊叹,我以为他在笑,可我却并为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笑意,那双深得让我的眼睛有些刺痛的双眸好似幽潭讳莫,我的目光无法从那人身上挪开,心底异样的感觉再一次狠狠地漫延开来,可还是说不清原因。
那个人,也许也是一国的贵族,我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王者之威,他的身后跟着许多侍从,一个个都那么形色匆匆。
分明是这样英武不凡的人,我看了他,却无端端地觉得心生涩意,不知为何。
“那是谁?”
我问弓青。
弓青面上的表情不变,依旧漫不经心地随着我的目光扫了一眼:“匈奴王。”
“匈奴王……”
我有些惊讶于这个答案,难怪,难怪……
“你不知道吗?”
弓青轻轻挑唇:“大贺诚是匈奴的王城,他会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他们在做什么。”
我没有理会弓青的调侃,只觉得神情有些恍惚。
那么多人,这样大动干戈,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寻人。”
弓青还是有问必答。
“寻谁?”
我心中一动,又是莫名。
“寻他的王妃。”
“他的王妃不见了吗?”
我的目光始终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道身影,如今西域之上,几乎已经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够与匈奴抗衡,西域诸国也大多已是匈奴的附属国,我听莫谈老先生说过,不久前,匈奴甚至与中原秦国订立两国协议,百年不战,如今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来形容这位匈奴王也一点不为过,即使是寻人,又何至于要他亲自出马?
“他以为她死了,但又始终不肯相信她死了。”
弓青啧啧了两声:“说起来,我对他也甚为钦佩,竟为了一个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执着至此,看来这一回他又收到了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只不过等着他的恐怕又是一次失望而已。”
孟轻尘(四)
“他一定很喜欢那位王妃。”
是钦佩还是羡慕抑或是嫉妒,这复杂的情绪有些纷乱,我理不清。
“的确是喜欢,也许已经有些疯狂了。”
弓青的情绪也有些复杂,直盯着我的脸看,即使我始终侧着脸看着外面,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也还是能察觉出弓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不曾挪开:“西域各国都忙着向他敬献女人,没有人不知道,但凡献上有一丝半点与那位王妃相似的女人,眼睛也好,神态也罢,也或许是声音相似,都能讨得匈奴王一悦,就这一年,各国乐此不疲地寻找这样的女人敬献给他,数不胜数。”
“那他接受吗?”
我忽然有些着急地追问。
“现在他的东殿里应该很热闹,说起来,你也颇与那位女子相似,说不定也能获得匈奴王的亲睐。”
弓青意味深长地饮了一口酒。
我没有再与弓青交谈,甚至连他最后说了什么都不曾听清,只因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正从酒楼之下经过,我的心头一窒,没来由地开始局促起来,心头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他已从我的眼前经过,我看到的只能是他的背影,可即便如此,我的眼睛依旧如魔怔了一般,不受自己的控制,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背部不肯挪开。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我的心脏猛然一跳,他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影已经侧过,回过头朝我这扫来,我浑身仿佛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然而紧接着,他只是略微蹙眉,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脸上又恢复了一片漠然。
那道显得清冷的身影最终还是走出了我的视线,那无形地操纵着我的神思的力量仿佛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我恍然惊醒,好似梦一场,后背的衣服竟已汗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