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个……小师父?”
“长老开始是四处寻药,不想用炼尸术。但后来找不到其他办法,就让我们在七秀坊建立丹房……然后……弄醒他。开始有人说已经是白骨了,不可能再……但敢这样说的人都被他杀了。”
房间十分宽大,他们走到了一半,雪琉天开始有些醒过来了。
他唔了一声,颈后被击打的地方还生生作痛;紧接着神志清晰了起来,看清身处何方的时候,突然整个人剧烈挣扎了起来;这一次的力气大得惊人,李承恩必须全力抓住他才能不被他挣脱。
“怎么了……突然——”
“滚出去!”
他近乎于嘶吼的喊,“统统给我滚出去——他在休息,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声音听起来凄厉至极,所有人被弄得心头一凛。
“长老,一牡师父他……”
“闭嘴!”
他猛地打断了那教徒的话,“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他还没死,他好好的在那里!”
李承恩想重新把他打晕——可是方抬手,竟被雪琉天挣脱。这个人却没有动手,反而直接扑向了寝台,拉起被风吹下的毯子,将白骨遮住。李承恩长枪比在他背后,以免有什么突变。
“他明明好好的……和我说话了。”
白衣人拥住那具骸骨,神色终于渐渐宁静下来。
“一牡告诉我,你又说他是白骨……”
灰眸看向一个教徒,杀意一闪而过——正是刚才和李承恩说话的那个。教徒瑟瑟发抖,躲向李承恩身后。
“我再说一遍——他很好,他醒过来了……”
他笑了笑——这笑意无比熟悉,李承恩记得,在叶英拿到蛟月的时候,自己也见到过这样的笑容。
雪琉天就这样拥着骸骨,过了很久,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后面的枪尖。
“到头来……你们都做不到……”
雪白的手突然抓住枪尖,锋利的刀口将皮肤割破,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臂留下,将白色僧衣染得血红一片。
“我懂了……你们都以为我疯了,都觉得一牡死了……一群废物……”
他颤抖着,握着枪尖,摇晃着站起身。枪就比在心口,再往前一寸,就可以终结眼前疯狂而美艳的生命。
“他一直在和我说话,没人会用心去听。他甚至还说,让我不要这样做……但无所谓啊。”
他抬起头,齐肩的银发微微散动,愈发衬得肤色如雪。明亮双眸凝视着枪尖,像是映了耀眼的雪色,“无所谓的。我只要能继续听见他的声音,我就什么都不怕——”
话音落,变数突生——李承恩只感到这人往前撞上了枪尖,一枪穿心——随后鲜红的血从他口中涌出,衬着那个欢喜而扭曲的笑容,显得无比诡异——紧接着那血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攀着枪身而上,袭向李承恩。他竟还能动,死死抓住了长枪,顺着枪身靠近了男人。
“我不会死……”
银牙咬碎,血从牙缝中沁出,染出一个艳丽而可怖的笑容。
“你们……谁都……别想走……”
李承恩长枪被制,又要拍去那奇异的血液,一时难以挣脱;后面的天一教徒很快反应过来,露出杀意。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焦味——他转过头,见竟是叶英点燃了火折子,烧了一旁的幔纱。
这屋中都是木制器具,很快就烧了起来。教徒本就是乌合之众,见屋内起火,顿时慌乱。就趁着这个机会,李承恩甩开了雪琉天和那些血蛇,回身将叶英拉住。而那人依然未死,居然很快站起,扑向李承恩——风略动,男人出枪极准,一次穿透他的右肩,一旋一挑,将一条手臂生生卸下。
残缺的人形倒向寝台——原本雪白的僧衣完全看不出本色,被血染得乌褐一片。血和蛇一样窜向四面八方,将旁边的教徒统统绞住——那些人都是青年,却在被血蛇绞住后迅速干枯老化,转眼暴毙。雪琉天再一次站起身——被撕裂的伤口突然抽搐窜动,紧接着一条如肉芽似的东西从伤口处长出,连上了被撕下的断臂。
血蛇吸干了教徒,只不过溶解半刻,又重新汇聚成更巨大的蛇形,朝向面前的李承恩——房内已经各处都是扭动的血蛇,他躲无可躲——
蛇首分成千丝万缕,像是猛兽袭击前的静止,悉数弓起——
火势愈大,将所有人团团围住,他们几乎能闻到自己发梢的焦味。
雪琉天走向李承恩——他已经完全不像个活人了,右臂被肉芽连着拖在地上,不住地抽动,而被拧断的左臂垂在体侧,正泛着浓烈的血色。
原本雪白的皮肤上浮起了青色的脉络——
蛊。
李承恩退开一步——他只有一次机会,砍下雪琉天的头,或是袭击血蛇——
不论哪一种,都必须承受另一次未知的袭击。
活下去。
他咬牙,手中的枪握得紧了。
而随即一声轻响,不比木头被烧裂响多少。可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声响无疑令人一怔。
那是骨头被人打碎的声音。
白衣人缓缓回过头,因为以身为蛊,催动时七窍流血,灰眸含朱,看向了寝台上的骸骨。
叶英在它的旁边,手中蛟月闪闪发光,而头骨已经被切下,滚落在侧。
“现在他死了。”
叶英轻声说着,乌黑的毒血从他唇边溢出。
“这么多年,你该放他走了。”
他面色青白,又吐出一口黑血——骤然,那巨蛇刹那散融,火宅中响起了凄厉地尖叫——雪琉天扑向叶英,抓住了他的衣袖。紧接着一点银光出现在他的眉心——长枪从脑后一枪贯首,再平枪而扫,半边面容生生被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