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简单,困难的地方在机械,炜哥不只驾车技术好,对车子的了解和改装技术也是第一流的,我一定要跟他学才能……”
年轻孩子充满理想,但是完全没人听他发表。一个满口槟榔吊儿郎当活像不良份子的中年男人走到车厂门口,正在门口工作的人虽然没有立刻走避,但也不瞧他一眼,朝里大喊:
“炜之——外找。”
李骥南交给仇炜之一个牛皮信封袋,那是这个月的薪水,然后朝门口探了探,拍拍仇炜之的肩,道:
“你老头儿来了,有话慢慢说。”
“嗯。”
仇炜之点点头,一迳走到车厂门口,仇振寰嘻皮笑脸的迎向他,老远就手心朝上的向他伸出一只手。
“又没钱?没钱就找我要?我欠你的吗?”
仇炜之冷着脸,情绪波动,头也猛然发晕。虽然医生交代过要休息,但,谁听他的?既然只是“轻微”
脑震荡,又何必休息?
“你是我儿子,我把你养这么大,你不欠我欠谁啊……”
他的口气像是对方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
仇炜之不耐,从他有记忆开始,没见过仇振寰赚一毛钱养家。
仇振寰实在辜负了这个好名字,败光祖传家业之后仍然继续游手好闲,在外头受气心烦就回家打老婆小孩出气,老婆被他打跑之后,儿子便成了唯一的出气筒。十年前他因为贩毒坐牢,他入狱的那一夜,也是十六岁的仇炜之有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原本以为他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谁知道两个月前他出狱了,世界再无宁日。
仇振寰当然不敢再打儿子,甚至连骂也不敢,只是三天两头来要钱,嫌少的时候就赖着不走。
“你又拿我的钱去吸毒?”
“没有没有,”
无甚要紧的否认之后是理直气壮的辩解:“吃饭喝水就用完了嘛,现在东西那么贵,而且还有百分之五的营业税是贡献给国家社会的。”
仇炜之不情不愿的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才刚发的薪水,仇振寰大约是缺钱缺很久了,迫不及待的想从他手中抽走整个薪水袋,可是仇炜之手劲强,大掌一握,他根本拿不走分毫。
“嘿嘿嘿……”
仇振寰涎皮赖脸的笑,在他刀光似的目光下缩回手。
“这些钱给你用到月底,”
仇炜之从薪水袋里抽出一部份纸钞,交给他,冷冷的道:“月底之前,我不会再多给你一毛。”
“知道知道……”
他说,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敷衍语气。
拿了钱,仇振寰脚不着地的走了,站在原地的仇炜之心情大坏,他知道那老东西仍然继续在吸毒,血被那些毒虫吸光了,现在像只蜘蛛牢牢抓住倒楣的亲人,透过这一层令人愤怒且无力改变的血缘关系,吸他的血。
一种永远不能翻身的压迫感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他不自觉得深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