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娴苦苦思索,蓦地瞪大眼,“李劭行?”
徐劭行假惺惺地谦冲一笑,作揖道:“正是区区在下。”
令娴颤抖着手指指他,“你、你怎么会是梁州人?”
徐家时代居住青州,怎么他会跑去梁州考试?
“娘是梁州人士,分娩时还没有被爹纳进门,我生下不久便被过继给娘那边的一支望族,没多久对方自己有了男丁,爹也来接我们母子,我就被抱了回来。爹盘算着将那户人家的产业分一杯羹,因此我的户籍还在那里。”
他说得合情合理,令娴却仍然感觉大受冲击。
“怎么了?”
很少看见她如此意外的神情,徐劭行颇感有趣。
“我以为你自小就绝意功名,想不到……想不到……”
“想不到我架势摆得好看,说到底不过俗人一个?”
“没的事,我只是觉得你游刃有余得令人惊骇。”
令娴随即调侃道:“我该肃然起敬吗?解元老爷?”
徐劭行学她歪头,道:“你说呢?”
“要我说,你现在这样更好。”
她可想不出来此人穿一身卡脖子的官服,见着上官打躬作揖,见着百姓威风凛凛的样子。
“那……周居幽呢?”
“他是位列朝堂、兼济天下的料。”
令娴认真地道。若不是早下了这样的评价,自己也不会鼓励他一心向学。
徐劭行强笑着道:“说得也是。”
低头状似观看茶叶形状,以掩饰住心中黯然。
放浪江湖与位极人臣,人家要选哪个倚靠终身,再明显不过了。
钻着牛角尖的徐劭行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俩之前谋划的,就是怎样把织华从位高权重的婆家弄出来,去随无权无势的平常男子远走天涯。
“你中解元,公公仍是嫁了织华?”
徐劭行面色沉重地点头,“我住在梁州亲戚家中等放榜,消息出来后连夜驰回家,才知道乡试第九天,尚书府派人来讲儿子得了急病要冲喜,爹二话不说,就把织华送了出去。”
到家时,只顾得及救下迟来一步的梓安一条性命。想起当日情形,徐劭行忍不住重重捶着桌子,“我临行时与他约定,乡试放榜前绝不将织华送去京城,老匹夫何其不守信用!”
令娴听他竟脱口大骂自己的父亲,知他真是气得急了。现在回忆尚且如此,当时的愤怒可想而知。
“既然他不把与我的约定放在眼里,我又何必为他那些光宗耀祖的无聊心思费力?我安顿好梓安后,就将书房里所有科考相关的书都清出来,在大门口放把火烧成灰烬,随后返回梁州,在谢师宴上请知府与主考革我功名。爹知道以后,气得半年没和我说一句话!”
徐劭行一脸痛快,“过不久,大哥按他的意思与大嫂成婚后,也退了县学,躲起来打铁——他要汲汲营营于功名利禄,我们就让他在儿子身上,一点好处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