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恒点头后,他们退了出去。我坐在躺椅上,庄恒去倒了杯温热的橙汁,塞在我手里,“喝下去,你脸色不太好。”
我拉他坐在身边,摊开他的手掌细细看着。清清楚楚地几道纹路,连分叉都少之又少。微微舒了口气。
忽听他磁石般的嗓音喃喃的道,“蕴茹,有生之年,我不会离开,不会丢下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我呆住,不知他知道了什么,抬头看去,他一双深邃的眸子似已将我看得通透,将这世事看得通透;他逆着光,轮廓更显坚硬,鬓角几许银丝越发衬他的深沉内敛。我淡淡笑了,躺下,将头枕在他腿上,听着外面海浪滚滚的弄潮声,倦了。
回到庄园,夜幕已降。楠儿已回家了。饭桌上听他们父子闲聊。儿子道,“爸爸,今天丽都开盘一个半钟就长了10个点。元朗、天水围那些供公众购买的高端楼花今天推出后就卖空了。碧茵园的十套别墅有8套是早就订下的,今天黎伯伯、王伯伯都打电话来说要两套,房产部那边不敢拿主意,宋叔说要问问你的意思。”
庄恒微一思索,随意笑笑,“打开门做生意,先到先得便是。”
“嗯,宋叔明天肯定还要请示您的。”
楠儿耸耸肩,随后清了清嗓子,“爸爸,妈咪,乔沁的爷爷奶奶到香港来了,他们想找个时间和你们吃个饭。”
我和庄恒对视了一眼,庄恒点头道,“这个自然。他们是长辈,我们礼貌上也应该拜访的。”
我问楠儿,“你安排了哪家酒店?”
半岛、文华、四季都有庄氏长期包下的专用房,待客用。
楠儿摇了摇头,“不用我安排,她爷爷职位好像很高的样子,来去都有专人陪同的,香港这边早就安排好了,都不用乔沁陪着。”
庄恒倒没在意,只说,“那时间上就由他们定,你去安排就是了。”
两天后,我回施家看父亲。佣人说父亲在书房。哪知道我刚进去,就正碰上容姨劝父亲吃药的一幕。容姨一脸无奈的端着药碗,“老爷,这药医生嘱咐的不能断的,你就喝了吧。”
而坐在竹藤椅上的父亲看都不看一眼,只皱着眉头频频挥手,“拿开拿开,不要给我喝。”
那神情相极了闹别扭的任性孩子。我不由得笑出声来,惊动了房里一站一坐的两个人。他们见了我都是一愣,父亲微微有些尴尬,容姨则随即理了理鬓发,冲我叹气,“蕴茹,来的正好,劝劝你爸爸。”
我上前接过药碗道,“容姨,我来吧。”
她淡淡一笑,转身出门去了。
我笑盈盈拿起汤匙敲敲碗边,“爸爸,我来喂你?”
父亲瞪我一眼,伸手接过碗去,一口喝干了,咧着嘴道:“你们就见不得我舒坦些,净拿这些苦的要命的东西给我。”
药汁的苦涩,加深了父亲眉心道道皱纹,触的我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我没有说话,蹲下身,伏在父亲膝间。良久,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蕴茹,爸爸老喽,也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了。”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拼命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爸,你说什么呢。”
父亲洒然一笑,拉下我的手,刮了我一个鼻子,“傻丫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小时候总盼着快些长大,快些离开父母,离开家,获得自由。可真长大了,心心念念的全是孩童时,倚着父母的那段光阴。这才明白,之所以敢拼,敢闯,全是因为知道远方有那样永远的依靠看着你,盼着你,随时敞开怀抱等你回家。
无论年纪再大,在父母面前,永远可以做一个稚嫩的孩子。这是人这一生至深至大的福分。在母亲离开的今天,父亲已然成为我这种福分和依赖的全部。
“来,起来,蕴茹。有些事情要趁今天好好的给你交待清楚。”
父亲弯腰牵了我起身,坐在他面前。他面色凝重,思索了很久,缓缓的道,“施家从创业起,到现在已经是好几代人的心血了,你太祖父,你爷爷,我,我们都穷尽了心思把持这份家业。不光是我们,只要身体里流着施家的血的人,都有责任让它永远延续下去。”
我静静的听着,我知道自己是姓施的,从来都知道。这个姓氏从小便给了我数不尽的荣誉和光芒,甚至给了我婚姻、给了我事业、给了我一生的命运。
“蕴茹,我要你答应,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你会尽全力维护施家、保全施家、让几代姓施的人的心血传承下去。”
父亲沉重严肃的声音在我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响起。
我彻彻底底的懵了。
父亲摇着我的双肩,有些急切的道,“蕴茹,看着我,答应我。”
我迷惘的对上他的眸子,那里面满是恳切、希望,期待,焦迫,甚至还有一点点地不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