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网眼极细的防尘罩,以免风中卷来的粗砺砂石割脸,若是不戴面罩在大风里行走,不一会儿脸上就都是细小的血痕擦伤。
最苦的是水源稀少,仅能提供人们日常的喝水需要。
当年在鹅贵山里好歹洗澡不是问题,就是麻烦了点,到了戈壁滩上,洗澡成了最奢侈的事情。
矿区的信号更别提了。经常断水断电的地方,没有人会指望能顺畅地联网冲浪。
在这片干旱荒凉又辽阔无垠的无人区里,除了每天定时定点的进行勘探作业,叶嘉沅在其余的时间里几乎是撕着日历过日子。
一直到第二年开春,清城戈壁滩探矿工程第一阶段圆满告捷,叶嘉沅终于得以随大部队回到久违的故乡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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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城机场里。
人流如织,游客们拖着行李箱步履匆匆,周遭都是熟悉的乡音,叶嘉沅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心里还充斥着恍若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虽然身上背着几十斤重的登山包,手里还推着行李箱,叶嘉沅还是觉得脚步轻飘飘的,走在机场通道里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身体轻得要飞起来了。
这种不真实的梦幻感,直到她看到等在接机口的裴长简,才剎那间烟消云散。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一身黑衣黑裤,戴着口罩,单手插兜站在那儿,长身玉立,身形利落,什么都不做,已经自带光芒。
他仰着头似乎在看大厅提示牌上的航班班次。
近乡情怯。
叶嘉沅一眼认出了他,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
与她隔着十来米距离的裴长简,目光从提示牌上移开,他本想掏出手机再看看时间,却鬼使神差地,仿佛冥冥中某个方向对他有着天然而深刻的吸引力,吸引着他抬眸看过去。
他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自己的小姑娘。
她瘦了,瘦了那么多。
去清城之前,好不容易被他一日多餐喂出来的一点肉,又瘦尽了。衣服脏兮兮的,人也脏兮兮的,像刚从泥灰堆里爬出来,也像刚从深山里风餐露宿逃荒出来的流浪汉。
她去清城之前就剪短了头发,但一年多的时间,早就重新长出来了,在野外只能自带工具理发,能理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从前一头秀美的长直发,现在不再如瀑垂下,而是蓬乱地定在头顶,如不受拘束野蛮生长的野草,也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
他远远地朝她张开双手。
而她原地丢下肩膀上的登山包,行李箱也不管了,飞身朝他扑过去。
她像一枚小炮弹,活力十足地朝他发射而来,跳上他的身子,紧紧拥住他的脖子,两条腿环住他的腰。
他稳稳接住她,两只手臂亦紧紧揽在她腰间,不留一丝缝隙,那样的用力,仿佛经年重遇失而复得的珍宝,要把她焊进自己的身体里。
机场里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无论是经过他们身侧的庞杂的脚步声,还是或近或远聊天呼叫的人声笑语,统统淡去,世界按下了静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