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人披着墨色大氅,搭着轮椅的手苍白胜雪,气质萧索,仿若深秋院里行将凋零的梧桐。
他就是贺植?
我迟疑望着,不太相信。
南边流传的贺植的画像不是面若阎罗,便是狰狞怒目,还有人把他当门神辟邪的。
怎会这般文弱?
然而贺植拦下我,周围的人都不敢抬头,适才狐假虎威的孙二娘熄了气势,缩在贺审身后。
便是贺审,似乎也有点怵他这个断腿有疾的大哥,语气不自主低下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
贺植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还认我这个大哥,看来尚能分清尊卑主次。因一个下人的挑唆胡言便驱逐自己的夫人,说出去,你不要脸,贺家还要脸。」
「大哥你不清楚!」贺审在气恼中脱掉披风,扔到一边,踢了脚地上晕倒装死的大夫,「人证物证俱在,我如何信她?」
闻言,我愤怒转身看向贺审。
「何来人证物证?
「二爷可搜到我与这大夫来往传递毒物的密信?可有人敢指天发誓说亲眼看到我给月生下药?」
我环视那群围观的下人,他们都垂头不语。
最后我盯着孙二娘。
「我知道,你们忠主,心系先夫人,无论我做什么,总觉得我这个后来的心里藏奸,要谋害月生给自己的孩子未来铺路。」
说着我望向贺审:「二爷心里大抵也是这么想的吧。」
贺审朝后靠着椅背,眼里审视不变。
我自嘲一笑,明白此刻想彻底打消贺审的疑虑很不易,但我还是要试一试。
南方有侯乾的人追杀,已是回不去。北方政权混乱,群雄割据,我出了贺家的门指不定某日就做了谁的刀下魂。
适才为一言受辱就冲动离开,现在细想还有些懊悔。
寄人篱下不就是这样。哪有不吃苦的呢。
当初金陵那么多死人,我被爹娘藏在尸堆里,爬出来时吐得胆汁都发苦。逃难的路上东躲***,一辈子的委屈眼泪都在那时流尽了。
梅青凤这个名字随之消散。
锦衣玉食、千娇万宠,再与我无缘。
我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活。
在还没寻到后路时,我不能自己找死。
想到此,我慢慢抬眼,心重重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