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梁州城的王宗仕北上,十万长熇军在扶它山外围汇合。直到第三次强攻仍然没有咬掉赵釴主力,皇甫兆玉才和王宗仕商议对策,赵釴对此地的熟悉和带兵的经验都是他二人都望尘莫及的。
王宗仕对先前这位殿下拿着剑威胁他同意先对付北滦军的事情耿耿于怀,但皇甫兆玉贵为皇子,他再有怨也不能冲皇子发作,只得忍气吞声。
王宗仕提议,既然不能强取不占优势。那么,以朝廷十万雄兵,彻底围住扶它山地区,切断赵釴的补给,令他不战而降。皇甫兆玉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同意。
正当扶它山的对峙陷入胶着时,一个令四方震动的消息从朝中传来。
太初宫紫极殿中,元庆帝遣散了前来议事的群臣和太子竑王两位皇子,有些颓丧地坐在龙椅上,面色灰白,方才强撑起来的精力仿佛一下子离体而去。
身边的老内侍捧啦一碗温热的燕窝鸡汤,送到嘴边却被元庆帝挡开了。
“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古人说江河日下,就是朕现在过的日子。”
老内侍几十年没有听过这位一国之君说出这样的丧气之语,鼻头一酸,伸手给他轻轻捶背。
“陛下,奴才这就传御医,您的身体是需要将养,多听听医嘱,兴许很快就恢复了,国事操劳,您多让太子河群臣替您分忧。”
元庆帝没有答话。
他不过也才年近半百,不过长赵釴几岁。赵釴表面隐退,如今还能号令数万兵马雄踞一方,他养尊处优多年,体力却如此孱弱,仿佛真的应了那句天不假年。
“按朕说的,去做吧。”
内侍躬下身子领命,“是。”
元庆三十二冬月,一条消息通过寒冬的驿站传遍了大晛全境。
已叛的大将军赵釴长嫂慕容栀向朝廷自首,她孀居大将军府多年,觉察到不少赵釴本人畜养私兵,联络旧部,意图谋反的证据,如今已全部向御史台及大理寺交出。
朝廷派兵部尚书付鼎持招安诏书前往扶它山,向七万靖安军招安。朝廷只要赵釴及从犯一十二人束手就擒,前往金陵城受审,七万靖安军可赦免前罪。
“朕今存仁恕之念,特降诏敕,赦免七万叛军本罪,招安归降……”
赵釴持诏书在扶它山下放声大笑,声音苍老而疯狂。
慕容栀落在皇甫及手里,就是要他拿这条命去换。那他去就是了。
赵釴看向付鼎,“付大人,我赵釴接受这道旨意。我有个请求,希望能与祯王殿下、付大人二位一起说。”
付鼎犹豫了一下,“好。”
当晚,在皇甫兆玉的营帐里。皇甫兆玉、付鼎代表朝廷跟赵釴达成协议。除朝廷点名不可赦免的一十二从犯外,靖安军普通军士全部赦免,三万荆州兵发回荆州,交由新的荆州刺史节制。二万余流民愿意留下则编入军中,不愿意从军则发回原籍由各州府安置。
“一十二名从犯被我赵釴蒙蔽,犯了死罪,无可辩驳,只希望陛下仁慈到底,念在他们曾甘州北滦贼寇,赦免其十二家家属,。”
皇甫兆玉作为非嫡非长的皇子,在朝中没有什么分量,因此并不能贸然接下赵釴的话,站在一旁只是沉默。付鼎带着圣命而来,却很清楚目前的形势。
“旨意中未能写明,但陛下仁慈,临行前与我说过,可以宽赦……”
“至于我将军府……”
“赵将军,”
付鼎急忙打断了他,“说到底,赵将军犯的是谋逆的大罪,我朝律法,谋逆者诛六族,赵府上下能不能有生机,不是我和殿下二人能跟你保证的,还请赵将军不要让我们为难。将军府的生机我和殿下皆不能预测,殿下,您说呢。”
“付尚书说得对。”
“将军府的生机,还要看赵将军此去陛下面前,能不能够真心悔过了。”
付鼎又说:“再说,将军的侄子,赵侍郎,年少有为,又代表我大晛出使北滦,或许陛下念他有功,网开一面呢。”
赵釴无奈地闭上眼睛,事情走到如今,他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得起那对母子。
使团一路往南行,由于天气严寒,山路崎岖,不得不放缓速度。
自出四方馆以来,赵执的病就一直没好。虽然是练武的底子,但如今旅途严寒,病势就更加严重起来。精神好时能独自骑半天马,病气来袭时只能躺卧在马车中,一卧大半日。随行的只有一个太医院的医正,他对这类症状并不擅长,随身带的药材也都几乎没了,在北滦境内也不方便补给。
赵执的病只有经过市镇时才能停下就医。
钦天监的老主簿拿着舆图,指着不远处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告诉众人,回去时的路和来时不同,今日天黑前走过这一段山路,就进入大晛司州边境了。
祖亮吩咐给人和马都套上草环,以防山路湿滑跌倒。
两国边境的这一段山路比众人预想中的要崎岖得多,人坐在马车内,恨不得胆汁都能给颠吐了,因此除了卧病的赵执,众人纷纷选择步行和骑行。
黄昏时分积云散去,一轮落日挂在远处山巅,余晖将满山冰雪映照出一片清辉。众人正一边行路一边欣赏这难得的美景,拉车的黑马突然长嘶一声,在原地高高抬起前蹄,惊了众人一跳。
那马像是被数尺外的陡坡吓怕了,一阵躁动之后就定在原地,任车夫怎么驱赶也不动。车夫高高扬起鞭子,狠抽了马腹一鞭,突然,那黑马被这一鞭抽得狂躁起来。
“不好!救人!赵侍郎还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