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绾却是兴致缺缺,并不是很想去秋狩。
这些时日她的眼皮总算无端乱跳,心口也发慌,寻了御医来看,御医只说无妨,给她开了些凝神静气的药丸。
晋宣帝听了她的症状后,温和宽慰:“定是在后宫里闷久了,待过几日去了秋狩围场,朕带你跑马射箭,保管你郁结消散,神清气爽。”
见他兴致浓厚,云绾挤出一抹笑意应和:“臣妾骑术一般,陛下到时可别跑太快,将臣妾落远了。”
“朕怎么忍心落下我们小十六。到时候朕猎得几件好皮毛,给你做冬袄。”
云绾轻笑:“那臣妾就先谢过陛下了。”
谈笑风生间,秋狩的日子如期而至。
七月二十八,钦天监卜卦的吉日,皇家秋狩队伍从朱雀门出发,浩浩汤汤出了长安,往骊山而去。
除了云绾,随行的后宫妃嫔只有德妃、安昭仪两位,除了四公主年幼,大皇子跛足,其他皇子公主都在同行之中。
清晨出发,直至午后,一行人才至秋狩围场。
围场的帐篷早些时日就已经扎好,帐篷内各种物件也都十分完备,云绾作为皇后,她的帐篷就扎在晋宣帝主营帐不远,掀开帐帘便能瞧见前头主帐飘扬的明黄色绣龙纹锦旗。
玉簪指挥好小太监摆好箱笼后,进屋见着云绾坐在榻边,抬手捶肩的样子,连忙挽袖上前:“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娘娘肯定累了吧,奴婢来给您捏捏。”
云绾的确坐得腰酸背痛,懒洋洋趴在榻边,由着玉簪伺候,一边侧脸打量着接下来五天要住的帐篷。
看得出围场总管是用了心布置的,整座帐篷宽敞明亮,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柔软地毯,四周摆置的黄花梨木家具样样齐全,大抵打听过云绾喜欢睡软床,一整张大通铺上垫了厚厚几层的垫子,四周悬挂的烟霞色床帷四角还悬着鎏金葡萄纹的铜制香球,精致美观且可嗅到淡淡的白檀牡丹香。
“刚才奴婢在外头,瞧见他们赶了许多羊过去,想来今晚的宴上有许多羊肉吃了!”
玉簪边捏着背,边说着外头的情况:“奴婢还听说,二公主精神好得很,打算小憩片刻,下午就去林子里转一圈。”
“年轻就是好。”
云绾闭着眼睛懒懒道。
玉簪噗嗤笑出声:“娘娘您这话说的,要论年龄,二公主比你还大几个月呢。”
“……这样么。”
云绾依旧闭着眼,声线平缓:“大抵跟她们差着辈,又成了婚,心态上总觉着比那些未婚小娘子老上一些。”
玉簪闻言不禁怅然,她从小陪着主子长大的,自然也看出入宫这两年主子身上的变化。
从前的主子爱笑又爱撒娇,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双水眸总是亮晶晶泛着光,自在又灵动。
可现在的主子,不知从何时开始,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恣意笑容也逐渐收敛,更多时间是沉默地坐着,望着书册、灯笼、窗外的天空发呆,漂亮的眉眼间总笼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烦忧。
她褪去青涩,变得稳重,规矩礼仪越发完美标准,应付起大宴小宴、后宫事宜等也得心应手,听到朝堂上的消息,不再慌张到不知所措,而是会静下心来分析局势,思考对策。
她正在一步一步变成众人眼中所期待的完美皇后的模样。
只有身边亲近之人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变成这样,却又无能为力。
“娘娘,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您放松心情,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了。”
玉簪轻声道。
云绾淡淡嗯了声,不再说话。
玉簪默默给她捏着肩,直到听到一阵均匀呼吸声,低头一看,才发现那花容月貌的美人儿已然睡着。
看来坐半天马车是真的累了。玉簪扯过毯子给云绾盖好,轻手轻脚退出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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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枫叶瑟瑟,层林尽染,明亮的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隙间射下,秋色正浓。
几位皇子公主与一众世家子弟、贵族娘子骑马游乐,都是鲜衣怒马的年岁,一张张年轻面庞在阳光下照耀得愈发神采飞扬。
眼见二公主和霍家二郎并肩骑行一道往山林深处去,大公主叫住想要跟上的三公主:“欸,人家小俩口好不容易寻到个机会说体己话,你往上凑什么?没个眼力见的。”
三公主才学骑马没多久,牵着她那匹小矮马哒哒朝大公主走来:“我说二姐姐怎么才歇息不久,就要拉着我出门呢,原来教我骑马是假,想见霍家二郎是真。”
“那不然哪有人出来骑马,头上身上还叮叮当当带那么多首饰的?”
大公主抿唇笑了笑,见三公主一副被抛弃的样子,生出几分怜悯:“正好这会儿我闲着,不然我教你好了。”
三公主喜笑颜开:“真的?!”
石榴红裙翻飞,大公主动作矫健翻上马,面上是一国公主的骄矜神采:“我记得西边有一大片平地,最适合跑马了,跟我来吧——”
“来了来了!”
三公主双腿夹紧马腹,嘴里发出一声号令,立即跟了上去。
骊山风景秀丽,纵马奔腾间,看着两侧如画的风景,叫人心情都变得愉悦松快。
大公主陪三公主练了约莫一个时辰的马,便有宫人上前:“现下时辰不早了,今夜还有篝火晚宴,两位殿下是否回程稍作歇息,更衣梳妆?”
大公主抬眼看了下天色:“是该回去了。”
说着,她张罗着三公主骑马回去,路上又与三公主讲解着一些骑马要术。
三公主侧耳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附和,忽的眼角余光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咦,大姐姐,那边是三皇兄和四皇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