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澜惊诧。
“嗯。”
奚瞳应一声,便朝高澜走去。
赵臻看着奚瞳的背影,咬肌暗暗收紧。
奚瞳缓步走向寒酥台中央。
魅伏琴是云序住到公主府的第二年,她赏赐给他的。那一年西域小国的使者东渡而来,途径长秦,作为公主的奚瞳迎接招待,使者临别,赠予她一尾古琴。
传说这尾琴来自九霄梵天,五百年红雪松做琴身,沼泽黑蚕丝做琴弦,千年不腐,万年不蠹。琴声诡谲,低沉时如老翁吟啸,高亢时若艳妖高歌,所以名为魅伏。
奚瞳觉得这琴贵重,白拿人家的很不好意思,就命人把长秦王宫里最大的一尊血珊瑚搬到了使者的马车上,还给了他一些珠宝文玩当做回礼。
云序精通乐律,又是懂琴好琴之人,使者走后,奚瞳就将魅伏赏赐给了他,之后云序便常在公主府为她抚琴。
但没过多久,魅伏的第三根琴弦就断了,奚瞳幡然醒悟,觉得自己大抵是被那个使者诈骗了。她想起自己送出去的那些个宝贝,不由恨得牙根痒痒,在公主府连打了好几天空气铁拳。
云序倒是跟奚瞳看法不同,他觉得魅伏不是一无是处,便想着将琴弦修好。可寻了好几位琴师,用了各种材料的琴弦,音质都同魅伏本身相差甚远。
某日黄昏两人坐在公主府院中,守着魅伏琴各自发愁,碰巧一阵晚风吹来,奚瞳的发尾正巧被魅伏的弦钩勾住。
奚瞳吃痛,不自主有些挣扎,云序着急伸手想要帮她解开,机缘巧合,奚瞳的一缕鬓发绷紧,云序手指相拨,瞬间发出嘲哳之声,竟有一些浑厚琴韵。
那一天,魅伏终于被修好了。
奚瞳走到昭阳王高澜跟前,低头看着琴案上的魅伏,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看来那西域使者倒也不算全然丧了良心,琴弦质量确实堪忧,但琴身的成色同五百年前别无二致,果真是不腐不蠹。
高澜看着眼前这个小子,竟有一瞬恍惚。
他明明姿容平平,甚至堪称粗陋,穿着也没什么品味可言,可他周身的气韵,几乎让人忽略了他的脸,有大户人家的富贵之气,也有与他年纪不相称的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
高澜不禁惊奇,大盈京中叫得上名字的世家公子,他即便不熟识,也是认得的。这样一位郎君,竟没能被他发现,堪堪成了赵臻的入幕之宾。
高澜一颗心挂在奚瞳身上,没能发现赵臻看向这边的眼神已经冷得要射出剑光来。
然而下一刻的景象更是让在座众人惊诧。
只见奚瞳解开了束发,一头青丝随着中秋夜风轻轻舞动。这是个很逾矩的行为,只有最风流的公子做起来才不惹人厌。可眼前这个小子做起来,竟也十分优美。
奚瞳的头发极好,纤细柔软如绸,浓密黝黑如墨,在圆月高悬的夜色下,在满宫华灯的映衬中,长发的律动给像是给她周身渡了一层妖气。
大盈王宫从不缺美人,可如奚瞳这样,凭借气韵和身姿让人全然忘却容貌的,众人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王座之上艳冠天下的太后周怀淑忍不住喃喃一声:“妖孽……”
赵臻更是煎熬,他的喉结滚了一滚,悔意充盈他整个胸腔,近乎让他窒息。
他不该带她进宫的,她本来是他一个人的,她原该只属于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