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时,店里并没有多少客人,毕竟像这样的店,他们的老主顾一般都是要入府服侍的,来店里毕竟不多,这会儿,却听见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慢慢地朝楼上来了。
“夫人这边请,是要看什么样的料子?”
“最近不是有一种名叫流光纱的料子时兴起来了吗?拿给我们夫人看看。”
看来是一行女眷。
裴决看着苏岑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想到他此行怕是不止是想要来买衣裳,于是也捺住了性子,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对话。
因为是女眷,刚才接待他们的那个伙计引了人上二楼之后,便下去了,出来两个女子接待。
“夫人,流光纱有三种,一种偏粉,一种偏紫,一种偏蓝,都在这里,夫人您看看喜欢哪一种。”
“都要,这若是制成衣裳,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流光纱时兴起来后,来制衣的夫人们比较多,若是现在排上去,一件最少也要一个月后才能拿到。”
“一个月太久了,我多出点银子,你们给我制三件。”
那女伙计显然有为难了:“夫人,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流光纱难得,最难的是它薄若蝉翼,绣纹极难,只有少数的绣娘能做,许多夫人都是提前定下的,我们也不好办。”
那夫人显然显然是不满了,身边一阵低声的说话声后,也还是妥协了:“那就一件吧,就那件紫色的。”
“夫人,紫色的流光纱最难得,店里的已经定完了,需要再染,还要多等五六天才行。”
“你们婉约阁不是号称京都料子最齐全的吗?怎么这也少,那也难的,东西都没有,开什么店!”
一个侍女的声音有些大了起来。
那女伙计向来和权贵打交道也习惯了,一点儿也不生气:“是,您骂的是,只是这京都里头,哪个客人我们也都不敢得罪啊,紫色向来是贵气的颜色,您也是知道的,紫色的流光纱也是最少的,我们也没有办法。”
“行了,小月,这里是京都,不是惠州,就要这紫色,万寿节前能做好就行。”
是惠王妃。
外面的声音慢慢小了,是被引着去看其它布料了,苏岑这时才转回头。
裴决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她会来?”
苏岑无声地笑了一下:“运气好,怎么,现在裴相不后悔陪我来买衣裳了吧。”
才说了两句,外头就响起了极轻的叩门声。
“小候爷。”
苏岑将门上的小栓打开,外头一个身着布行衣裳的女子便轻着步子进来了,看样子二十七八岁,样貌平凡,一身简单的衣裳没有过多装饰,很是利落,适合干活。
这小隔间本就不大,刚站了苏岑和裴决两个大男人了,又进来一个人,明显就有些挤了,裴决退了一步,背后已经抵上墙板,身边便挨上了苏岑。
那女子看到苏岑显然有些激动,但还是克制地压低了声音:“刚才我按着小候爷昨晚传来的问了,那女子确实是惠王妃,想定件流光纱的料子制成新衣,说一定要在万寿节宫前做好,应当是想在宫宴上穿新衣吧。”
他们也听到了一些,苏岑笑着道:“辛苦花姐啦,她最喜欢的是哪个颜色?”
花姐一笑:“这算什么辛苦,如小候爷所料,是粉色,她的目光一直在粉色上转,但最后选定的是紫色。”
苏岑听着若有所思,唇边笑意更加明显,又道:“还定了什么料子?”
花姐如数家珍:“上月刚从泠州来的妆花缎,挑的是天青色,还有蜀地来的蜀锦,挑的水红色,都是按京都最时兴的样式做的,妆花缎的要绣白瓣芙蓉,蜀锦要求绣穿蝶牡丹。这两件还要求重工绣,也要赶在万寿节前做好,到时候三件一起来拿。”
苏岑听完,心中已经大致有数了,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掏出几颗糖递给花姐:“上次阿鸢不是说这个糖好吃吗?我又给她带了点,没多少了,下次有了我再给她带。”
花姐一看手里的糖,笑得更开心了,也不客气地就收到了袖子里:“行,阿鸢看到了肯定很高兴,谢谢小候爷,我就不客气了。”
裴决看了一眼递过去的糖,用最普通的糖纸包着,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花姐收好了糖,目光这才转到裴决身上来:“这位是?”
苏岑头也没回地介绍:“裴决。”
裴决回京的名头实在大,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花姐一听是他,本来有一些紧张,但见苏岑靠在那里一幅懒洋洋的样子,便也有了底气,问道:“草民见过裴大人,裴大人也要买衣裳吗?量身没有,我给您量?”
裴决还没来得急开口拒绝,苏岑就举起了手里的布尺:“我来就行,那边应当快出来了,花姐,你快过去看看吧。”
花姐也识趣,轻声便又出去了。
裴决这才能有机会说话:“你的人?”
苏岑横了他一眼:“什么我的人,别败坏人家的名声。”
裴决停了一下,换了句话:“你的铺子?”
苏岑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算是吧。”
他手里还拿着布尺,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从宽阔的肩到劲瘦的腰,再往下便是修长的腿,之前两人没在清醒的时候离得这么近过,最近的时候还是裴决给他整理衣裳,那个时候他低着头没太大感觉,这会儿苏岑就突然查觉到他需要微微抬头,有点仰视才能看清裴决的脸。
他比他高。
莫名的攀比欲——还输了。
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