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姑获鸟鬼车重新转动,一声呜咽洞箫伴着盐粒般的细雪,飘荡在仙都玉京的夜月之下。
车窗内伸出一只纤细皙白的手,接住了几片落雪。
倒挂在车盖上的少女低头看着手中玉简,头顶紫色蝴蝶结在风中摇晃,片刻后,她抬起头对着身后众多鬼侍轻笑道:
“主人说,既然十二家世族金口玉言,准允我们九幽妖鬼进入玉京城,我们便是玉京的客人,自当用本来面貌,无须拘泥。”
仙都十二将之首的夏侯迟眼角微抽。
你们这是不请自来,一脚就能踹翻玉京的客人,谁敢不允?谁能让你们拘泥?
许多人心中皆如此作想。
下一刻,清辉夜雪落在徐徐舒展的鳞羽上——
赤色招魂幡倒映着魑魅魍魉的影子,木魅鬼狐化出奇异的触肢与尾巴。
鬼火如灯,悬在长街两侧,在伤魂鸟的盘旋不绝的叫声中,照亮妖鬼前行的大道。
洞箫凄婉如泣,化解了夜行妖鬼的诡谲之感,令天枢大街上的众多百姓与世族,头一次能这样平静祥和地审视这些非我族类的存在。
有手持麈尾腰扇的名士望着花月飞雪下的鬼鸟,桌上被吹动的诗集上停在其中一页——
翔禽哀响动林谷,兽鬼踯躅泪迸泉。
据说被冤杀者,仇不能报,便会化作伤魂鸟,日日在身死之地啼哭。
彷徨于世,非人非魔的妖鬼啊。
此来玉京,是要让整座玉京城都听见你们的哀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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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覆在阴山氏府邸的屋瓦上。
离宅门只剩下数丈之遥,被墨麟紧扣十指的琉玉仍然没挣出他的怀抱,听他埋首在自己最为敏。感的脖颈之间,又闷闷地强调了一遍:
“——那句话不是对你说的。”
拂过的气息弄得她有些痒,琉玉窝在车壁角落内,注意力已经飞向不远处的家门。
“我都说了我知道呀,我故意的,你的演技实在拙劣,我要是不见缝插针配合,你可演不出对我弃若敝屣的样子。”
回过头来,她笑眯眯望着他。
“我都没办法亲眼瞧见,那些人什么表情?我在仙都玉京从来没跟谁低过头,他们是不是吓坏了?不对,应该是羡慕死你了,毕竟我在玉京的仇人不少,他们肯定恨不得将你夺舍,然后向我狠狠报仇—
()—”
环抱着她的触肢缠得更紧了些。
那双幽暗又湿润的眼瞳凝望着笑盈盈的少女。
“我不要这样的羡慕。”
“我只想你被万人仰望,永远都是那些人高不可攀的存在。”
琉玉不过是同他玩笑,但拥着她的妖鬼却说得格外认真。
认真得仿佛那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细雪簌簌,从车帘外吹了进来,落在他沉郁又英俊的眉眼上。
琉玉心念微动,缓缓凑近了些,想要吻去他眉上风雪——
“汪汪汪!”
墨麟骤然被怀中少女推开。
踩着地上一层薄雪,外面传来了琉玉雀跃的嗓音。
“是大黄!”
一只棕毛立耳的看门犬疯狂摇着尾巴一路扑进了琉玉的怀里,若不是朝鸢从后面提溜着它的项圈,它那只湿哒哒的大舌头已经朝琉玉的脸甩了过去。
琉玉倒是不介意,爱怜地揉揉大黄的耳朵和脑袋。
“有想我吗?想我的话打个滚,好乖好乖,我们大黄是乖小狗呢。”
得到主人夸奖的小狗更加兴奋,上蹿下跳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却在一截玄色衣摆靠近之时忽而消停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