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瞧她坐了这一阵子,方才又与那两兄弟闹了一阵子,脸色又透着股苍白的颜色,起身道:“再躺一会儿?我让人煮了粥送来。”
慕椿也有些倦怠,无声地点了点头,缩回被褥当中。
苏郁走到外头,招来枝头通体雪白,尾尖一点赤红的鹰。
她解下鹰脚上拴着的信筒,取出紫苒送来的情报,苏郁缓缓摊开信纸,恰在此时,湛蓝的穹苍万里无云,鹰击长空,发出一声悠远而响彻天际的鸣叫。
屋中的慕椿双目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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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小孩子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慕椿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的一个人,而苏郁则更像一个处事公道的长辈。
昨天中秋组会聚会酒会……差点没让我死在月圆之夜(泪)
谢谢大家~祝大家每天开心
糖罐子
紫苒送走了暗卫之间传递情报的鹰,附赠她于荒园古井下发现的十二名女子的遗骨,那一刻,九月江南的艳阳之下,她却遍体生寒。那少女琼英领着她下到阴寒枯井之后,在无人处哭诉着如同三途地狱般的过往。
大约三四年前,琼英被卖入醉红楼,那时才十四岁,因那一年江南闹了水灾,灾后家中田土一应被毁,拖欠庄上的田租交不上,只得以身抵债。醉红楼的鸨母大约瞧上了她的样貌,特意安排师傅们调教她的身段歌舞,一年的光景,年少的女子脱胎换骨。
她的一生也从这一刻走向万劫不复。
那日她如常练唱,鸨母却领了一名年轻男子过来,那男子生得儒雅温和,一见到她时,眼中顿时生出的淡淡悲伤。琼英被他带走,带到一座寂静的古园。
春意萌发或秋高气爽的时节,那男子会与她在园中水榭合奏琴笛,仲夏长夜,他会与她在阶前纳凉赏月,冬日素雪漫漫,他会煨好热酒,与她共酌一晌。巨大的欣喜与温存终于拢住少女饱受摧残与孤苦的心,年仅十五岁的琼英也幻想着与他天长地久。
然而谎言太圆满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那是九月初三的月夜,白露如珠。少女含着泪与他缠绵,而他亦回以猛烈的回应,抚摸着她绸缎似的肌肤,亲吻那双令它魂牵梦萦的双眸。
那一夜之后,琼英似乎真的爱上了这个男子,他待她用情,待她温和有礼,全然不是一个恩客轻佻孟浪玩弄妓女的心思,而是超过狎弄的意味,真正值得期盼一生的认真。
但也就是在那一夜后,戴泽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郁当中,琼英暗暗恐慌,却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她那时自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正在谋划着将她杀死。
那一夜三更时分,琼英发觉枕边人的离去,多疑与不安驱使着她紧随其后。
戴泽走进一间封禁许多的房间,月光落在他身上,苍白得厉害。琼英不能进去,便在窗外捅破窗纸暗暗窥伺。
而就在这一刻,琼英的眼中被巨大的惊恐顿时填满——屋中点着无数通明的红烛,从梁上垂下的一幅幅画像上,是一张与自己相似却又不尽相似的容颜,在暗夜的长风中摇摆。
戴泽于画像当中流连徘徊,神情温柔得仿佛与情人缠绵。然而,琼英却见到,在屋内正中那幅最是高大的画像之下……竟横陈着一名女子的裸身,而当她看清那女子的容颜时,惊惧惶恐在一瞬之间剥夺了她所有的理智——那女子也与自己连同这满室的画像拥有着一副极为相似的容颜。
戴泽用鼻烟唤醒了那横陈榻上的女子,女子如同见到鬼魅一般地惊恐,然而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她早已被戴泽毒哑。
然而戴泽似乎并不在意,依旧神情温柔得抚摸女子的身体,轻声道:“柳儿……柳儿……”
一遍遍得呢喃如同祈祷,将旧梦与憾恨交织在这个罪孽之境。
琼英连发出声音也忘了。
她只记得,戴泽的温柔突然化作厉鬼一般的阴狠,随后在那女子无助而惊恐的神情中,掏出手中的帕子,浸透在盆中,而后按在女子面上。
那女子的挣扎苍白无力,根本无法挽回她的生命。
琼英跌坐在地。
她难以置信自己目睹了一场怎样的屠杀,那与自己共枕而眠的温顺男子,竟残忍到不必眨眼便杀害了一名年轻女子的生命……
忽然,她听到屋里的动静,求生的本能迫使她慌忙躲到墙后。
戴泽将方才杀害的女子抱了出来,惨白的少女的躯体如同一具白骨。
屋外是一口荒井,衰草覆没。
戴泽将少女放在地上,推开井口陈压的巨石,而后怀中毫无声息的少女一把投入井中。那一瞬,暗夜秋风长啸,林间孤鹄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吟叫。
那一夜后,琼英就疯了。
她也不知戴泽为何没有杀了自己,但戴泽也没有再碰过她一次,只是将她置于荒园,如同动物一般任其自生自灭,不再过问半句。
但无论如何,她都活下来了,生者永远比死者幸运,此后的三年间,琼英目睹过戴泽带回来一个又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子,而这些女子无一不来自醉红楼,又无一例外地在与戴泽温存数月后被残杀,化作枯井下的一抔荒泥。
那个与她曾有鸳梦的男子,竟是人间阎罗。
听完这一切的紫苒,心中那数日以来对戴泽所怀的一丝动容立即荡然无存。她将这一切整理好,传书于润州驿馆的苏郁后,安顿好了那少女琼英,随后便与前来寻她的戴泽相见。
戴泽牵起她的手时,紫苒只觉得无比恶心。